康建國那桌老男人鴉雀無聲,見她竟然和楊少鈞聊得熱火朝天,還交換了名片,倒是一副熟絡的樣子。
葉詞踉踉蹌蹌回來,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康建國問“小葉,怎么回事你沒亂說話吧”
“沒有,我才認出來,那位建筑師是我以前的鄰居。”
康建國琢磨“你們很熟嗎”
“還行。”也就曾經滾在一張床上那種熟“他對我挺好的,給我引見小楊總,約定私下再聚。”
康建國將信將疑“哪兒的鄰居,龍巖村”
“不是,喜塔鎮,我媽改嫁,帶我嫁過去的。”
康建國恍然大悟“對,你媽后來改嫁了。沒想到還有這層關系。”
可不是么,人情社會,處處都要靠關系。
葉詞點了根煙,沒再言語。
晚宴結束,一行人陸續走出酒樓,皓月當空,深秋涼風如醉。
葉詞徑直走向梁彥平“你開車了么,送我一程唄。”
梁彥平見她搖搖晃晃,已然有些站立不穩,頭發絲拂過秀氣的鼻梁和緋紅的臉頰,嘴巴紅得跟櫻桃似的。
“你住哪里”
“四方街,不遠的。”
葉詞似乎怕他拒絕,直接扯住他的西服一角,往街邊帶“走吧走吧。”
梁彥平臉色淡淡,低頭掏出車鑰匙。
葉詞刻意扭頭喊“九叔,我先走了,你路上注意安全”
康建國見她和梁彥平舉止熟絡,當真關系不錯。
“喲,豐田佳美。”葉詞眼睛發亮“你的車呀”
梁彥平這人有個毛病,從小到大都臉臭,不擅長人情往來那些客套話,冷淡疏離,因此剛和他接觸時容易被得罪,印象不太好。然而這幾年跟各式各樣的甲方打交道,再怎么尖銳的棱角也磨得圓潤不少。他自認待人接物還算得體,場面話說過,假笑堆過,也沒想象中那么難以忍受。
但這會兒不知怎么搞的,那股別扭的勁又上來了。
他一直不喜歡葉詞市儈的模樣。
那年兩人吵大架,就因為聽見她跟某個廠商通話,左一個“您”,右一個“哥”,親親熱熱,是沒有絲毫心理負擔的長袖善舞。
梁彥平醋意大發,冷聲質問“你是交際花嗎那么喜歡撒嬌賣笑,怎么不直接去給人當二奶”
嘴真毒啊。葉詞上去揍他,右手揚起,被一把扣住,左手再揚起,又被扣住。
她長得矮,天生條件差,打架沒有優勢,梁彥平擺明了沒把她的花拳繡腿放在眼里,她氣得用腦門狠撞他胸膛。
兩人鬧別扭,起初都在認真發怒,后來打到床上去,捏啊掐啊都變了味。當時年紀小,像剛出籠的山東饅頭,白生生熱騰騰,稍微一碰就燙手。什么矛盾,床上滾一遭,煙消云散,和好如初。
不似現在長大了,心思深,顧慮多,一點點隔閡就變成天塹溝壑,難以消弭。
梁彥平不明白自己以前為什么會喜歡上葉詞這樣投機鉆營的女人,幾年過去她的交際能力愈發厲害了,眼睛里仿佛只剩下利欲,梁彥平心生抵觸,沒有絲毫在前女友面前顯擺的欲望,反倒十分排斥。
“不是我的車。”他隨口潑冷水“借的,撐排場。”
葉詞也不知真假,在她印象里梁彥平從來不是虛榮的人,窮的時候沒硬撐過,現在有錢了還用得著撐嗎
無所謂,她輕描淡寫地笑笑。
梁彥平臉色微斂,這一晚上被人當成工具,前腳拉關系,后腳虛張聲勢,而且做得理直氣壯,他不吭聲就想看看她會惡劣到哪種程度,羞恥心什么時候會覺醒。
可事實證明她壓根兒沒有自覺。
“你坐后邊吧。”他忽然開口。
“嗯”葉詞不解,按基本常識,坐后面是把人家當司機,很不禮貌。
梁彥平清清淡淡地“我女朋友不喜歡異性坐我的副駕。”
葉詞愣怔,伸向門把的手頓住,尷尬僵持片刻,悻悻地收回,咧嘴笑說“行,我坐哪兒都行,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