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三禁步,名曰“不可觀”,通常系在上仙一握腰間,叫身形也只能看見囫圇。
饒是擁躉翻來覆去,自稱句句屬實,大部分仙修也是一笑置之。
畢竟天分九重,大道獨行,每飛升另一重天,與從前便是如隔生死,上界之人如何行事,下界誰拿出一二憑據
但此地的大小魔頭,每隔百年,便能親眼見證這一尊面帛遮臉的天驕幻影,免不得竊笑,拿眼神官司無聲嘲弄什么吝惜顏色,八成是真的。
五瘟使者等眾人紛紛笑過,才陰森森道“百年內接連悟道飛升,玉昉小友,知道的笑你是無用心魔,不知道的以為你在傳道授業呢”
使者說著,伸手一抓,已將壁龕最低處的一尊小魔攝到半空。
一時間,睽睽眾目,都盯著這位第一上仙的心魔打量。
那小魔穿著一身黑紗罩袍,蓄著及踝長發,豐盛長發從兜帽里也露出幾縷,堆在雪白頸窩,腰間右側系著一件玉瓶墜子,雙臂間則虛虛挽著一張墨綠色披帛,都是些古舊的低階法器。
再看他臉龐,漆漆兩道眉,癡癡一雙目,瓊鼻菱口,唇紅齒白,竟生了個十八九歲少年模樣。
只是細看時,才覺雙目無神,眼珠子不甚靈動,許久才懂得轉上一轉,原是個匠筆描繪的小木頭美人兒。
有魔頭百年前見他頭一個上來,提筆留名便走,原本就好奇他是何來路,如今不免長身而起,在魔窟洞龕叫囂起來“我等從未聽過什么玉昉古魔,如何配得上卷上留名
但也有年長魔頭低聲嗤笑道“不留著他,你來結栴檀的心魔契”
黃幡古魔被聒噪聲吵得不輕,掌風一掃,擊起數丈血水,叫洞中淅瀝瀝下了一陣紅雨,連名叫玉昉的小魔臉上也濺了幾滴血珠。
五瘟使者不敢再作耽擱,左手仍將玉昉攝在半空右手立掌作揖,喝止群魔,高聲道“若非這數千年來,玉昉不曾有半點建樹,什么栴檀上仙微生闋,豈能穩坐上仙榜第一人今日諸君之中,可有人愿意換下玉昉,重振我魔修威名”
他言之已盡,自有人聽出玄機,前方若非龍潭虎穴,十死無生,焉能數千年無人接替
誰知眾人卻步,那玉昉小魔聽到此處,反倒著急起來,低聲央求道“尊者,我愿仔細辦差。切莫交給旁人。”
五瘟使者廢了半天口舌,遲遲不見有人登臺,心里暗道一聲晦氣,只得把玉昉攝至白骨臺上空,而后才松了手。
群魔便見這玉昉趔趄落在臺上,壓了壓兜帽,緊了緊披帛,手似是有些發顫,先縮進袖里,而后才慢慢陳言道“諸君容稟,我領下心魔契之前,聽說短短千年,就有六十三尊心魔,先后死在栴檀上仙劍下。玉昉再是無用,到底活到了今日。”
此話一出,叫不少新生魔頭瞠目。魔窟中滾滾悶雷一般,四面八方盡是私語議論。
玉昉似是得了些鼓舞,袖中緊攥雙拳,繼續與人分說“我領命至今,已過六千八百年,上仙一有開悟,我便現身阻礙。六千多年道途,近千次作亂,一日未缺,從不敢忘。不知換作旁人,能否似我一般,全須全尾地活到今日”
他說話論事,雖是輕聲細語,無甚起伏,但條理還算說得分明,不多時已說到關鍵之處“而我之所以無恙,全因為我是我是栴檀上仙在人界結下的第一任道侶。聽聞上仙至今,還未另結道侶,那我便還是上仙八千年道途中,結過的唯一一位道侶。”
見眾魔騷動,玉昉稍稍動用了幾分魔息“他,他當年”
玉昉說到此處,神色終于有了些許變化,借著長睫掩映,眼珠子微微向下瞥去,右手也悄悄從袖中伸出,白皙掌心之間,居然密密寫滿蠅頭小字
他瞥著這小字,右手發顫,字也晃動,偏還在佯作鎮定,一字一字照稿念道“他當年棄我飛升,七日之后,我便飲恨墮魔。千年萬年,情仇難卻,我對他恨不得磨牙吮血,又怎會吝嗇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