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籠打開,滿滿當當的菜餑餑讓栓子的喉頭又開始抽搐,老東西瞥了一眼在油污的圍裙上擦擦手,拿起一個遞過去“吃吃吃,自撿了你,這驢一樣的胃口。”
栓子笑接過掰開遞過一半,老東西的目光有些慈和口中卻鄙夷“吃你的,咱在這灶上還缺吃的?”
遠處響起哨聲,栓子三五口把餑餑塞入口中瞪眼仰脖咽下,然后從木柴中摸出破鋒刀撒腿就跑,老東西看著那背影搖頭一笑,從旁邊用布蓋住的碗中摸出一個已經冰涼的菜餑餑看了一眼,轉身放入蒸籠,忽的他的手頓住了,在灶臺旁,半個菜餑餑依舊散發著淡淡的熱氣,不斷升騰……
訓練場上,栓子是最刻苦的一個,練得好,多吃一個餑餑,多喝半碗湯,其實他活的簡單,就是多吃多喝,心就滿足的緊。
侯大山依舊頤指氣使,幾個新兵跪在訓練場前挨著教訓,惹得一群老兵哈哈大笑,栓子站在隊尾也跟著笑,心中倒是滿足的緊,新兵過關這是規矩,跪下扇耳光,不給吃飯,晚上站崗,唯有刀頭沾了血,那自然便算的是生死弟兄,否則只是外人。
栓子算,沾了侯大山的血,這比生死弟兄還讓人發憷,只是這種敬比起那種粗俗鄙陋的玩笑還是隔著心的,總有些小心翼翼。
還有三天便是新年了,民國21年的苦難就此揭過了,也算是又捱過一年,栓子倒也慢慢摸清楚一些事,若是要活的自在,規矩也得懂。
栓子有些拘謹,對于這種買睡鋪,伺候老兵的活計實在習慣不了,于是便去老東西哪里擠一擠,倒沒人敢說閑話,侯大山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去管它。
一匹高頭大馬走入軍營,那軍官又露面了,身后跟著那背著漢陽造的枯瘦兵痞,帶著一絲疲憊打量一番,看到楊栓子擺擺手“那個誰。”
栓子有些不明就里走過敬禮,軍官掉轉馬頭“跟我出門,刀片兒,給他配二十響,自今兒個你便是我的警衛員。”
這“刀片兒”便是那兵痞的名號了,他好像有些不忿轉頭,怒視栓子點頭“是!”
栓子便又成了這個叫趙天榜的長官警衛員,盡管依舊什么都有些不懂得,不過換了一身新衣背著刀挎著二十響顯得精神。
北平城也熱鬧了起來,當栓子背著刀跟在高頭大馬身后的時候,看著巍峨渾厚的城門樓子,栓子竟然有種再世為人的感覺,腰桿硬挺頭不自覺的高仰!
趙長官是來探親的,聽說他的表哥是警察廳大官,栓子掃量四周,那些百姓低頭悄悄閃開,目光根本不敢與他們接觸,多了幾絲敬畏。
栓子平生第一次心態平和的走入了一種莫名神秘的場所,位于王府井不遠的一座宅子,警察局內一局局長邱明甲是一個看上去魁梧的人,國字臉帶著莫名的威嚴,眼神銳利如刀打量幾眼忽的笑了“天榜?”
“表哥。”趙長官翻身下馬顯得精神奕奕,邱明甲點頭重重拍拍他的肩膀“走,天兒冷!”
兩人進門,刀片兒踹了一腳楊栓子,兩人捧著五色禮物進門,一個老仆人笑吟吟起身迎過,掂了一下禮物,眼神明顯帶著一絲鄙夷“兩位去廂房喝茶?”
“不用了。”刀片兒倒是看眼色兒“我們是長官隨從,自然……”
那仆人捧著禮物已經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