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與栓子熟悉也不見外,至于栓子的身世沒有人提及,甚至方天源也只是含糊說是一個病人,其實對于質樸的學生來說,什么人不重要,只要有志同道合的心思,那關系自然親密。
除了討論之外,他們還會讀詩,讀文章以及一切感覺非常美好的東西,這一切讓栓子的臉上充滿了笑容,在抑揚頓挫之中,栓子總會想起巧兒,若是他此時也坐在那里該有多好?
在不斷地閱讀之中,栓子也知道了好多名字,馮虛女士,萍云女士,安娜,四珍等等,只是聽他們說,這些名字后面都是男人,都是一些文豪,也不知這許多的文豪怎的都喜歡這種怪癖。
在陽光充足的間隙,栓子也會練拳,給他們唱歌,甚至用木棍當刀揮舞一番,只是再也不敢拿出破鋒刀招搖,每逢這時,女學生便笑,男學生也起哄,甚至跟著栓子比劃一番,引得更多笑。
有時間栓子便去那條街看燈籠,看著門口的燈籠時滅時現,心中自然是遺憾的,只是不說,總歸是人家的事情,說不得的。
方心萍給栓子介紹了個活計,便是去虎坊橋旁邊的騾馬市大街幫人裝貨之后穿過魏染胡同,西草廠到椿樹胡同的井窩子卸貨,一天三五回。
有了這個活,栓子便做得賣力氣,出力不怕的,怕的便是心里找不到方向,只要賣賣力氣,頭一個月算是學徒,只領了小洋兩角,算是照顧洗浴理發購置鞋襪,不過掌柜礙于關系還是賞了栓子一塊錢的。
第二個月便干滿能拿六塊錢,栓子隱隱流露出一種驕傲的姿態,六塊錢無論怎的花是花不完的,有了這些錢只要攢攢還是能攢出一些底子,屆時算成兩份,一份給方天源算作房錢飯費,另一份給巧兒。
后歇了一天,栓子再去看巧兒,怪的是門上沒有掛燈,貼著兩張白紙,他的心有些沉重的,看著左右無人輕輕敲門。
“客人,家中有喪不接客的,客人回去吧。”門內巧兒的嗓音有些沙啞,好像哭了許久的樣子,栓子心疼的厲害低聲“是我。”
門開了一道縫隙,并沒有打開,里面寂靜,栓子推門走進輕輕關上,巧兒一襲淡灰色的旗袍頭發也不似前面的光鮮,抬頭“你來做什么?”
“我路過,我已經在做工了。”栓子不知道如何解釋,巧兒又流淚“宋媽死了。”說著又哭泣的嘶不成聲。
院內停著一口薄皮棺材,旁邊有張桌子凌亂的放著幾個茶杯,巧兒落寞“宋媽陪了我六年,情同母女,如今去世我也進不了當女兒的本分,實在……”
“趕明兒我就去找輛車,送他出去安葬。”栓子也有些沉重,宋媽不壞只是有些牙尖嘴利,心腸倒是善的,如今死了,栓子倒是有些唏噓“如何死的?”
“買菜討了塊便宜肉,便紅燒吃了,恰哪天我身子不舒服沒胃口,后來得了痢疾幾天就不行了。”巧兒想起又哭“她死前總囑咐我找個好人家從良。”
“你不要怕,有我。”栓子本來沉重的心思倒是被最后一句話激起一絲激動,若是從良,也許自己就有機會照顧她,照顧這個善良的姑娘。
“我……”巧兒此時卻是沉默遲疑了,不是不愿意而是對于未來的生活帶著一絲恐懼,根本沒有一技之長的她從來就沒有敢去想過,日后該做什么樣的日子。
她的規劃其實很簡單,賺夠了錢然后從良找一個人嫁了,至于嫁過去之后,那是另外一個自己需要想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