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捏了捏謝不為的掌心,似是有得所愿,展頤一笑,“原是冥冥之中,我的鹮郎在今日才與我相見啊。”
謝令儀再微微俯身,征詢似的,只是淚竟也如斷珠般涌出,“鹮郎,你是我的鹮郎嗎”
謝不為的內心像是被猛然擊中一般,他看著謝令儀面上的淚,心痛之外,竟以此得了幾分安定原來在謝令儀心中,一直為他留有一地。
他忙以袖為謝令儀拭淚,連連應聲“我是,我是阿姊的鹮郎。”
又似想起了什么,緊緊握住了謝令儀的手,柔軟的像是握住了一團柳絮,“王叔安,他對你好嗎”
王衡,字叔安。
謝令儀面色神色一滯,如同幽蘭頹敗一般,但很快,她又斂去了面上露出的不如意,只淡淡道“好與不好,都這樣了。”
其實,謝不為都不用問謝令儀本人,便能推知謝令儀如今在王家的處境。
王謝從來不合,這不是什么秘密,早在魏朝南渡之初,謝氏女便多有與王氏郎和離,若究緣故,便是王氏甚輕謝氏,而謝氏女又多有傲骨,不愿委曲求全。
再到后來,雖謝翊興盛陳郡謝氏,卻更是得罪了瑯琊王氏。當時以陳郡謝氏為首的世家是絕不愿讓譙國桓氏篡蕭氏之位,但瑯琊王氏卻因王丞相死后再無可興門戶之才,便想擁立桓氏,再得一次佐君之功,自然,并未得逞。之后,皇帝雖沒有追究瑯琊王氏之過,但終究不會再尊王氏。
而謝翊卻得掌鳳池臺重權,高處王中書之上,如此地位反轉,王氏哪里不會生怨懟之心若任其發展,王謝相斗,魏朝必又生內患,是故,謝令儀嫁給王衡,便是兩家求和之象征。
如此背景下,謝令儀在王家實在處境尷尬,但若是王衡敬重或疼惜謝令儀,謝令儀自然可以好過些。
但王衡實在是個蠢材,既無其父王盛的書法之才,又無其叔父王中書的為官之志,整日只鉆研鬼神之道,不理政事,神神叨叨又瘋瘋癲癲,為人尚且大有問題,又如何能善待謝令儀。
而謝令儀又極具才氣,兩人的不相宜是擺在明面上的,這段姻親維持至此,也不過是謝令儀犧
牲自己以周全大局罷了。
謝不為更是緊緊握住了謝令儀的手,下意識脫口而出,“日后等我穩固下來,阿姊來和我住可好”
這話實在有些孩子氣,即使謝不為得居謝翊一般的高位,也不曾有外嫁女離夫家而居娘弟家的道理。
但謝令儀卻撫了撫謝不為的手背,和婉頷首,眸中滿是溫柔笑意,“好,我等鹮郎日后來接我。”
后兩人相談,直至天色已晚,王家著人來催,謝不為才依依不舍地送謝令儀出府,但在謝令儀車駕始行之時,謝不為竟猝然大步追了上去,撩開車簾,莫名對謝令儀說道
“阿姊,今年梅花已落,明年,梅花盛開的時候,我一定會親手折一枝梅花送給你。”
謝令儀教人停下犢車,緊緊握住了謝不為的手,淚終究又止不住地往下流,連連頷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