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不為看著里頭已是空空如也還隱隱锃亮的黑木匣,雙手撐頜于案,忍不住連聲嘆息,再偏頭以顧皆低眉耷眼的阿北與慕清連意三人,撇了撇嘴,“當真一分也沒了”
阿北何止是耷拉著眼,簡直是要快哭出來了,抬手抹了抹眼睛上不存在的淚水,甕聲甕氣地答道“不僅全沒了,如今還欠賬房兩貫呢,說是等下月六郎你領了薪俸再補上。”
說的是昨夜他們四人翻墻入府,根本沒能瞞住謝楷與諸葛珊,不過,雖沒被拎過去一頓罵,但并不代表無事發生,甚至還因此付出了更大的代價罰錢。
今早管家便領了諸葛珊的意思,笑瞇瞇地來謝不為的院中,說是謝不為帶頭違反家規,需罰十貫,而阿北三人未能阻攔公子,也都要罰錢五貫。
這般算下來,四人一共要被管家拿走二十五貫。
謝不為雖還未領到郡府俸祿,但從前謝府中每月是會給阿北十貫錢算作謝不為的零用,不過可惜的是,因著原主攢著這筆錢用來買通孟府下人,從那之后,謝府便不會再額外撥錢給謝不為院子,謝不為一切的衣食住行皆走公賬。
好在阿北還算是有心眼的,當時便偷偷存下了十貫,以備不時之需。
可這十貫,在昨日也被謝不為當成了禮金送給了趙克夫婦,等于說,謝不為如今便是身無分文。
這二十五貫罰金,便也只能阿北三人自己掏錢來湊,最后湊了個二十三貫,全被管家拿走。
而這罰金自然更不可能當真讓他們三人出,又等于說,謝不為如今不僅身無分文,還倒欠二十五貫。
謝不為佯怒拍案,但看木匣震而欲摔,又連忙毫無氣勢地俯身去接,又是一嘆,“可不能摔壞了,我瞧這匣子都得值個一貫吧。”
阿北瞧謝不為這么“斤斤計算”的模樣,又有些心疼,“六郎莫要擔心,如今我們幾人衣食住行皆在府中,并未有什么必須額外用錢的地方,況且我與慕清連意每月還能領五貫月俸,就算六郎說要將罰金還給我們,也并不急在這幾月。”
謝不為頓覺自己像個一夜敗光家底還需旁人安慰的敗家子,即使確實也無甚地方必須以錢花銷,但還是覺得生氣。
思來想去,這窩囊氣最后是怪在了謝席玉頭上,“肯定又是謝席玉去跟母親告狀了明明昨夜我們行事都是靜悄悄的,怎么今日還會被母親發現”
阿北雖不知這些時日來為何謝不為會突然不喜謝席玉,也聽從謝不為的吩咐不會輕易在謝不為面前提及謝席玉,但他向來老實,還是愿意替謝席玉說句“公道話”,“六郎莫要錯怪了五郎,我們昨夜既沒從門入府,但今日又在府內,夫人自然能猜到我們是如何入府的,再說了”
阿北看著謝不為已目露不善寒光的眼神,咽了咽唾沫,聲音越說越小,“昨夜犢車還停在墻外頭呢,肯定會被人發現的。”
謝不為自是聽阿北說了,昨夜翻墻還是謝席玉在墻下接的他,雖不知謝席玉為何那時會
出現在墻下,但總歸是出于好心做了好事。
但他并不愿承謝席玉的情,只想將一切都無理地怪在謝席玉頭上,可偏偏阿北又非要做這個“青天大老爺”,不讓謝不為“污蔑”謝席玉,他便更是滿肚子窩囊氣。
最后也不想再和阿北掰扯“五郎究竟是好是壞”,匆匆更衣之后便去了郡府上值。
不曾想,郡府之內也是一片愁云慘淡。
趙克見謝不為到值,忙將人拉到了郡丞堂中,捋著都快要被他自己揪斷的胡須,連聲嘆氣,“今年的夏稅恐怕是不好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