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在貴寺存了十鎰千貫之事,卻不想,那些公子竟笑話起我,說我愚蠢,竟將十鎰黃金白白空耗,若是黃金亦有志,定會感嘆懷才不遇。我實在混沌,便請他們說得再仔細些,他們道,在大報恩寺內存錢是下下之策,錢生錢才是上上之選。可我還是不知這錢生錢究竟是何意,但再追問,那些公子皆緘口不言,不肯對我透露半分了。”
說完這番話,謝不為便垂下了眼,看向了小王典座,眼中略有希冀,“我想著,既然是有關大報恩寺之事,那大師您一定知曉,還盼大師為我解惑。”
小王典座聽著聽著,才涌上來的酒意愣是被這番話生生弄清醒了,他自然知曉謝不為話中所指是什么,但這是不可對外人道的東西,便也顧不上與謝不為客套幾句,連忙搖搖頭,“言施主倒是問住貧僧了,貧僧也不知啊。”
謝不為卻又再道“我自是知曉,既然那些公子也不愿與我多說,此事便定然事關重大,可耐不住袖中囊中實在空空,又念著我與大師也算有了交情,這才出此下策來打擾大師。”
小王典座不應,只拿起了佛珠在手中輕轉,半垂首道“阿彌陀佛。”
謝不為也不氣餒,“以我與大師的交情,我便與大師直說了吧,有為庾公子已經許諾我,會在幾月后為我安排個清閑官職,汝南言氏便自可在京中駐下,若是大師此時能夠慷慨相助,來日,汝南言氏全族都定然終生奉大師為上上賓,我更是會好好報答大師。”
小王典座怎會不知謝不為口中的“庾公子”多半指的是如今京中風頭正盛的潁川庾氏,見謝不為既能暗指貸款一事,又能說出潁川庾氏的名號,再加上謝不為話中許諾的“報答”,此時心中已然動搖。
他連聲數念“阿彌陀佛”,才道“倒也不是貧僧有意隱瞞,只是此事已不是貧僧可以相助的了。”
謝不為覺出小王典座此句中的動搖之意,便再接再厲道“我自不敢為難大師,不過是盼著大師為我解惑而已。”
小王典座這才完全卸下了防備,低聲道“京中世家多會將功德存放小寺之中,小寺為廣世家福澤,便會將這些功德布散出去,再定時收取在此之間生出的福澤,匯聚在一起便又成了世家功德,如此功德便會越來越多。”
小王典座話中的功德便是指世家給大報恩寺放貸的本金,而福澤便是指盤剝編戶得來的利息。
謝不為佯裝思忖,再作恍然大悟的模樣,腆著個笑臉,問道
“還請大師恕我唐突,我此來亦與京中世家一樣,在貴寺之中存放了不少功德,不知可否勞煩大師行舉手之勞,也我布散一下功德”
小王典座并不奇怪謝不為會有此問,搖搖頭道“言施主有所不知,這其中牽扯頗多,只有功德是不夠的,還需”
他委婉道,“等言施主當真領了那清閑官職,再在京中久住,或許貧僧便能替言施主布散功德了。”
謝不為理解了小王典座這句話的意思,那便是,放貸這件事,光有錢不行
,還得有權才能摻和進去。
他又故作失望,垂首連連嘆道“原是如此,原是如此。”
但再一頓,忽的抬眸,滿眼希冀,“大師所說的東西,我如今在京中雖不曾有,但在寧州,自本朝起,汝南言氏便有經營,我不敢妄言,可此事若在寧州,自有我汝南言氏可以活動之處。”
小王典座隱有察覺謝不為話中之意,但只撥弄手中佛珠,并不接話。
謝不為見小王典座這是揣著明白裝糊涂,便再道“若是大師肯將此中詳具告知與我,我再傳信回寧州,讓兄弟族人依此行事,雖中間要費不少時日,但總歸會有更多的功德傳回我們兄弟二人手中。”
他復壓低聲,“到時,也會有更多功德需得寄存貴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