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不為低首應下。
謝翊的目光在掃過謝不為于燭光下更加昳麗的容貌之后,又在謝不為微微紅腫的雙唇上稍有停留,再一頓,輕咳一聲,斟酌著言語,低聲道
“也需與太子保持距離。”
謝不為略有不解,疑惑地看向了謝翊。
謝翊已是正色,“你們,是君臣,也應當只是君臣,我謝家不敢做王家,更不敢比袁家啊。”
謝不為瞬間明白了謝翊之意,謝翊定是知曉了一些有關他與蕭照臨的流言,也誤會了他與蕭照臨的關系,才來委婉告訴他,不可再與蕭照臨有君臣之外的親近。
他頓時面色一紅,但也知道謝翊這才是真真切切為他的前途考慮,而并非如謝楷那般,將他視為“以色侍人”之流,完全不在乎他日后的前程。
謝不為這下便稍顯鄭重,俯身對著謝翊道“謹遵叔父教誨。”
再抬頭,忽見謝翊兩鬢星星點點的白發,愣過之后,心生酸澀,謝翊如今也才年四十又三,竟就有如此多的白發。
這下他才對謝翊撐起陳郡謝氏這句話生有實感,正如他當初對蕭照臨所說的那般,如今陳郡謝氏的謝,并非是謝楷的謝,而是謝翊的謝。
自謝翊出山為官之后,陳郡謝氏才勉為一流世家,這其中,除了謝翊有當年解桓氏之亂的功勞外,也離不開謝翊這十三年來始終兢兢業業為國事操勞。
謝氏族人皆有好姿容,謝翊出山當年也曾以其風華傾倒臨陽,但如今,已是兩鬢斑白,風華不再,他頭上的白發也正是他飽歷風霜后的遺證,這其中的艱辛可想而知。
謝不為眼眶亦有一酸,且謝翊不僅要為國事勞碌,還要為他操心,此次回來也不過是專程為了提點他,生怕他走錯了路,毀了自己的前程。
謝翊自然看出了謝不為面上陡生的難過,他的神色中卻閃過一絲莫名情緒,但很快便笑著撫了撫謝不為的頭。
“說你心思太多是好事也是壞事,有些事不必多思多憂,去吧,早些回去歇息,明日還要去皇陵,那里不便帶仆從侍奉,你要多多照顧自己。”
謝不為再有一拜,便依言退下。
他不知,謝翊居處的燭火亮了整晚,直到東方既白,謝翊
又不加停留地回了鳳池臺。
天色大亮之時,東宮的馬車已至謝府,是來接謝不為去和蕭照臨匯合,再同去北郊皇陵。
謝不為毫不意外,也并沒有推辭,而是大大方方登上了東宮的馬車。
但到了北城門之時,卻是一驚,原因無他,而是這去往皇陵的陣仗實在是大。
雖蕭照臨乃是“戴罪”前往皇陵自省,但畢竟也算是儲君陵廟巡謁,不可隨意。
隊列最中間是儲君所乘的駟馬金輅車,由太仆卿親自駕馭,左右各有大將俱甲胄,踞于馬上,后有大批衛兵扈衛森然,屬車四十九乘,前有司南車、云罕車、武剛車、皮軒車等,后有蹋獵車、大輦、耕根車、豹尾車等,乍眼看去,不見盡頭,蔚為壯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