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師再詢,“想看哪一朝史書”
謝不為隨口答道“那就前朝歷史吧。”
魏朝之前是為劉漢。
國師長睫微垂,遮住了此時眸中微瀾,再問“漢室一十九帝”
“漢武帝”謝不為不等國師出言完全,就明白國師所問是何,對他來說,自然是秦皇漢武更加如雷貫耳。
話才出,又想到漢武帝在位長達半個多世紀,若國師當真變出了漢武帝時的史書,怕也是一案都擺不下,最好挑一段他比較熟悉的歷史,也能與國師有個話題。
恰好憶及蕭照臨與他說過的身為太子卻被后妃污蔑行巫蠱之事,他便想到了漢武帝與衛皇后的那個同樣被污巫蠱的太子劉昱,且莫名心下一酸,語低喃喃,“不知史書是如何評判漢武帝的衛太子。”
“一個戾字已盡之。”
他聽見國師似在嘆息。
謝不為雙眉緊蹙,“可世人都知衛太子是無辜的,甚至漢武帝在一年后便為衛太子昭雪,還殺盡了污蔑衛太子的佞臣江堅全族,再稱戾號,實在不妥。”
許是他太能因此共情蕭照臨,說著說著還生出了幾分氣憤,“就像如今的太子殿下,在被庾氏污蔑之時,便也是這么被不分青紅皂白地處置,受了許多不該受的委屈,太過不公”
他話停在了此處,是因他感受到了國師有些突兀的沉默,好似國師不愿聽見方才他的這段話。
那是因為蕭照臨嗎畢竟蕭照臨是國師選出的太子,即使國師不預俗務,但庾氏或是朝中不尊蕭照臨,其實確也有連帶著不尊國師之感。
但,國師也會在意這些嗎
他有些不敢看國師此時的神色,只凝著案上幾片槐花,默默地不出聲。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終于又聽見了國師的聲音,卻果然是略過了方才的話題,轉而復征詢他的意思,“殿后有一塊空地,你想在上面種什么花”
謝不為再也無法
說服自己忽視國師言行中的奇怪之處了。
雖說他原本只是想再見國師一面,也就并不在意旁人所說的國師教導,可怎么國師對他半分教導之意也無,如今倒更像是兩個陌生人湊在一塊商量接下來要做些什么打發時間。
他自己也沒意識到,他這般想著,竟然真有幾分放松下來,而不再全然是面對仙人的小心翼翼和戰戰兢兢了。
倒也可稱是既來之則安之,既然國師只想找他來打發時間,那他也當是來凌霄宮休個假好了,還有幾日他便要去豫州了,現在不好好休息,之后短時間內就再難得了。
如此想著,謝不為便完全順了國師的意,國師問什么,他就答什么或是做什么。
接下來的幾天內,也都是如此。
這般過了三日,他與國師每日都是一起煮茶論書和去殿后看看一天如過一季的花草長勢。
也是因此,謝不為覺得國師身上的冰雪之氣竟淡了幾分,倒有了些許人間煙火氣。
他又瞄了一眼國師的銀白長發,嗯不過,這煙火氣倒也不是很多就是了。
而明日,便是他該離開凌霄宮的時候了。
他想了想這六天來在凌霄宮內的生活,竟有些玩笑地總結道“我與國師好像是躲在這里過日子。”
國師聞后,冰湖般的眼眸便從書中抬起,望向了他,潔白的長睫一瞬,“何為過日子”
謝不為并不奇怪國師會不明此意,略想了想,答道“就是兩個人在一起,每天精打細算地生活。”
他略有一頓,補充道,“不過這個詞更多是用在夫妻之間,用在此處也不算特別合適,國師只當我是詞不達意好了。”
但不想,國師竟有一怔,旋即淡笑,眸中冰湖微漾,“我們,確實已經成親了。”
謝不為登時錯愕至極,揚聲反問,“成親”
這一聲驚得臥在他們兩人中間的雪豹都不安地半立起身,深藍色的獸瞳也與國師的眼眸齊齊聚在他身上。
不過,國師沒有再答的意思,謝不為便以為國師這是在玩笑,暗暗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便也隨口回了一句找補方才的失態,“那我們是何時成的親啊”
國師目光微斂,但面上卻仍是帶著笑意,“也許是在過去,也許是在將來。”
這句話倒更像是玩笑之言,謝不為便沒有放在心上。
在他臨出凌霄宮之時,與上次不同,國師竟有相送之意,而雪豹則是略顯不安地在他身邊打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