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詭異的夢境里,巨大的鉗肢扯住了人類那伶仃的腳踝,柔軟的地面上被拖曳出一道痕跡,蒼白的手指嘗試抓住任何東西作為救命的稻草,可一切都是徒勞。
怪物身后的場景逐漸清晰,那是一處隱秘、幽深的巢穴,阿舍爾宛若失去了行動力的獵物,被可怕的獵人拖到了巢穴的深處。
一只、兩只、三只
數不清的怪物在巢穴深處閃爍著眼睛,他們緊緊盯著阿舍爾,像是許久不曾吃過東西的餓狼,有種即將把人吞入腹中的可怖。
夢境之外,雨水如約而至。
最初只是朦朧的細雨,像是牛毛銀針一般密密麻麻。但很快,隨著時間的推移,當時針走過凌晨之后,蟲島上的雨水逐漸大了起來,甚至有不停加重的趨勢。
陳年的舊傷再一次因為天氣的變化而開始疼痛作祟。
夢里無力仰躺在巢穴里,等候著來自怪物們“審判”的阿舍爾也因為左腿上熟悉的痛感猛地神經抽搐,他忍不住在昏沉中呼喚自己早已經失去的唯一依賴
疼
好疼啊
媽媽真的好痛
阿舍爾覺得自己的神志已經有些模糊了,甚至一度分不清夢境與現實,原本叫人避之不及的怪物,在這一刻變成了他疼到大腦眩暈、理智潰散下唯一能夠依靠的對象。
于是,蒼白顫抖的手指不知道什么時候緊緊攥住了落在身側的一截尾巴。
冰冷,光滑,微微凸起的鱗片硌在掌心中央,反倒能稍微緩解肢體上的痛感。
被弱小人類拉住尾巴的怪物頓了頓,他的鉗肢早就離開了青年毫無血色的腳踝,在片刻的猶豫和周圍同類目光灼灼的注視之下,怪物輕輕扯開了那條一碰就碎的睡褲。
有所缺陷的肢體暴露在了他們眼前,不是尋常人看到阿舍爾后的惋惜、可憐,亦或是幸災樂禍,而是另一種平靜的注視。
折磨人神經的陣痛再次來襲,當阿舍爾的手不受控制地攥緊那截尾巴的瞬間
體型龐大的怪物微微弓起身子,滿是人外感的腦袋低垂至阿舍爾的大腿,類蟲一般的口器窸窣張合,隨后惹人戰栗的冰冷落在了阿舍爾那截破損的膝蓋上,驚起一片潮意。
冷白皮肉上的紅痣也隨之顫了顫。
唰
夢境戛然而止,阿舍爾睜大了眼睛仰躺在床上,這姿勢與夢中自己的模樣如出一轍,若是左膝上再多一抹冰冷,完全可以還原他夢里遭遇的一切。
許是因為這場夢的驚嚇,心臟還砰砰直跳的阿舍爾抹了把再一次被冷汗浸濕的頭皮,整個人懨懨坐了起了,原本折騰人的傷痛但到是在這一遭后,不再那么明顯。
阿舍爾喝了口冷水,口腔、食道、胃里被冰得一個激靈。
他手里握著玻璃杯,人體的溫度在杯壁上暈染出一層淡淡霧氣,正如窗戶玻璃上那朦朧的水霧。
研究所被樹林包圍,在不怎么清晰的玻璃窗外,也僅能看到被雨水欺負到東倒西歪樹枝。
阿舍爾的呼吸聲逐漸趨于平緩,盯著窗外的畫面看了一會兒,原本消停了片刻的左腿疼痛來襲,連帶著大腦神經也開始一抽一抽地跳動。
玻璃杯被放回到床頭上,阿舍爾揉了揉太陽穴,視線才落在放著小玩具的抽屜一秒鐘,便又不甚有性趣地移開。
前幾天才用過,不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