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次委托你幫我畫的那一副參展的畫,阿刃你肯定已經畫完了吧”
“嗯,嗯啊畫,畫完了。”
殷刃掐住了自己的手心,指甲稍微有點長了,在柔軟的皮肉下留下淡淡粉色傷痕的陰影。
“我就知道你肯定可以的。”
他聽見電話那邊的人嘗嘗舒了一口氣,又接著不斷地說著。話語結束的終點,是約他下午的時候在別墅的畫室里面見面。
陽光從頭頂的梧桐縫隙里面投下來,有點刺拉拉地晃眼。
殷刃伸出手擋了擋,心里有點鈍鈍的難受,他又想起之前他第一次和白盛忻偶遇的時候來。
那個時候,他就已經沒人管很久了。
父親整日不回家,是游蕩在外的浪子。
他活得像是一只晝伏夜出的大型寄生蟲,甚至找不到自己存活在這個世界上面的意義。不喜歡出門,也不喜歡和任何人說話,他完全將自己的內心封閉了起來,結成了一只小小的繭。
偶爾陽光好的時候,他會支起畫板,在院子里面畫畫。
小樓附近基本上很少人走,層層疊疊的爬山虎擋住了路人向著里面窺探的好奇視線,直到秋天,爬山虎的葉子一片片地掉下去,他畫中的場景也越發哀泣蒼涼。
那天他看見有人停到了外面,身姿輕盈,穿著一件干凈的白色風衣。
那就是白盛忻第一次和他見面。
“你在畫什么,能讓我看看嗎”
他的聲音溫柔,黑眼睛有些好奇地從柵欄外面看過來。
殷刃難得為他開了門,不是因為他的話語有多特殊和動聽,而是因為那個樣子的白盛忻真的很像是他的媽媽。
她也最喜歡穿白色風衣,柔軟輕盈地飄蕩著走上樓來,是枝頭半開未開的白茉莉。
青年停在門口的樣子,就像是她回家了一樣。
之后就是相識,然后又很湊巧的,他成為了自己的油畫老師,一切就像是流水一樣自然。
殷刃也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見鐘情,他在此之前從未接觸過愛情這種東西。
但是他的世界里面的人實在是太少,所以每一個都要被他仔細地記下來一刀刀地刻在心上。
他其實是一個很矛盾的人,不是很在乎外界人的很多評價,卻
又愿意對每一個被允許進入他世界的人付出自己赤誠的真心。
只是很多年后,殷刃才想明白,并不是所有人都配他付出真心。他對別人好,只是他喜歡,別人就算是拿他的真心去喂狗,也隨他們去。
是他樂意給的。
可是,是白盛忻變了,還是他變了呢
他打完電話沒馬上回畫室,站在樓下發了會呆,陽光將他的后背曬得暖洋洋的,等回了畫室,樓諫伸手在他的身后拍了拍。
他的手很涼,很快就將那點熱乎氣沾掉了。
“做什么去了”
“我,出去透透氣。”
殷刃低聲說,又繼續畫那副沒畫完的畫,努力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但是畫畫的手都不太穩。
樓諫瞇了瞇眼。
陽光落下,石膏人像臉上的影子移了移,投下一片暗暗的影子。
樓諫回頭看了一眼這間最角落里的小畫室,現在算是自由練習的時間,只有最后面一排有一個男生坐在畫板后面玩手機,沒畫畫,刷短視頻嘿嘿笑出了聲。
“殷刃,你知道嗎”
他放下了畫筆,站起身來將手搭在殷刃的肩膀上,是一個距離很近的很親密的距離。
殷刃的身子明顯僵了一下,他聽見樓諫說話的氣息緩緩吐到他的后頸上,他整個上半身都麻了,雞皮疙瘩激起一片。
努力控制著自己想要逃離的沖動,他聽見樓諫又繼續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