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暴雨如注,一道驚雷響起。
沈亭州撐著一柄黑傘,從別墅門口到他的車旁,這么短的路程,身上又濕了一遍。
剛坐進車廂,管家的第二通電話打了過來。
聽到許殉不肯配合治療,那邊沉默好幾秒,再開口時聲音透著一絲疲倦,“麻煩你了沈醫生,今晚謝謝了。”
掛了電話,沈亭州將滴水的濕發擼到腦后,擰動車鑰匙開出去一段路,又停了下來。
這小崽子實在不是一個好相處的,過了今晚他就辭職
打定主意后,沈亭州調轉車頭折回去,再次敲開了別墅的門。
保姆驚訝地看著去而復返的沈亭州。
沈亭州收起傘,往玄關上一扔,“跟我上樓摁住那臭小子。”
保姆“啊”
沈亭州沒多做解釋,挽起袖子,闊步上了二樓。
房門推開,走廊的光傾瀉著照進漆黑的臥室。
許殉就像不能觸光的生物,門一開他就讓沈亭州滾出去。
沈亭州心道明天就要辭職了,還怕你這個兔崽子
他快步走進去,抽過一條領帶,上前捉住許殉的雙手往一塊捆。
許殉沒料到沈亭州會有此動作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又開始掙扎。
他雖然在病床上躺了半年,但到底是一個成年男人,沈亭州一時摁不住,抬頭去叫站在門口的保姆。
“過來,捆住他,我才能給他看腿。”
保姆明顯是害怕的,不過最后還是過來幫忙。
窗外電閃雷鳴,屋內亂作一團。
沈亭州跟保姆合力才將許殉的雙手捆在床頭。
這個時候許殉已經安靜下來,身上的衣服扯得發皺,扣子還崩了兩顆,敞著一片蒼白的皮膚。
他被迫靠坐在床頭,低喘著,陰冷掃視來的目光讓人不寒而栗。
保姆眼皮一抖,慌亂避開。
沈亭州讓對方先去睡,“這里我一個就行。”
說完無視許殉的視線,撩開許殉的褲管,開始給他熱敷、按摩。
不間斷地按了半個多小時,沈亭州手指酸得快沒知覺。
他停下來休息時,不自覺看了一眼許殉。
對方已經完全冷靜下來,閉著眼,被冷汗打濕的頭發貼在額角。
不知道是不是還在疼,那張俊美的臉白得不正常,以至于眼下的青色異常明顯。
這樣頹唐消沉的許殉,沈亭州從來沒見過。
自他倆第一次見面,許殉就是一直是盛氣凌人,刻薄毒舌的。
烏沉沉的雨幕里,不時撕裂出一道紫紅的閃電,晃過許殉那張蒼白的臉,像鞭撻出來一條條觸目驚心的傷痕。
或許是太疼了,也或許積攢了太多的灰敗與痛苦,在這樣一個暴雨的夜晚,在沈亭州這樣一個不算熟悉的人面前,許殉終于問出了那句
“為什么是我”
為什么要讓他一夕之間失去父母,失去健康
又為什么沒有讓他一塊死在那場車禍
沈亭州喉嚨滾了滾,他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許殉也沒有指望他能回答,只是將背弓起了一些。
在醫院那半年,許殉的身體承受很多人難以想象的痛苦,原本勻稱健康的身體,變得異常削瘦,嶙峋的脊骨仿佛要破皮突出來。
沈亭州很少有機會這樣長時間的觀察許殉。
他一直知道許殉年輕,但這是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對方的年輕。
從出生就順風順水的天之驕子,在二十四這年狠狠栽了一個大跟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