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勢茂盛的樹叢掩映包圍起湖心高閣這一隱蔽處所。
夜深人靜,四野不聞人語聲,只余兩道身影一進一退,暗中較勁,進行著一場不為人知的對峙。
夜風吹得少年衣袂作響,他就這么垂眸注視著殷靈棲,試圖從這張至清至純極具欺騙性的臉上尋到一絲半點紕漏。
“世子是在審我嗎”殷靈棲仰起臉,同他目光相接。
蕭云錚盯著那雙不摻雜一絲欺騙的清澈眼眸,抬靴朝她逼近一步“公主覺得,臣在審公主嗎”
移動間,高大身影壓下,遮擋住閣檐間懸著的燈籠投出的暖黃光暈,殷靈棲眼前視線瞬間黯淡下來。
視覺受限,這時其他感官變得格外敏銳,殷靈棲感覺自己似是被隱匿在黑暗中的獸盯上了,一舉一動,甚至是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都有可能成為揭露她真實心思的證據。
“世子這話問的讓人心寒。”她直視那雙深邃的眼,眨了眨眼睛,輕輕地嘆息著“我一介弱女子,哪里有這樣大的本事能預知皇城司辦案的細節呢。”
“弱女子,呵,”黑暗中,蕭云錚唇間發出一聲很輕的笑,融入濃稠夜色里。他繼續壓低身形,逼近眼前這個貌似不諳世事的公主,“柔弱,或許是一層最好的偽裝。”
殷靈棲不動聲色,悄悄后退了一步。
蕭云錚幾乎在同一時刻,朝前又逼近一步。
兩人之間將要分開的危險距離再度被拉近。
蕭云錚仍在步步緊逼。
“我答應了太子,他不在盛京的這些時日,我可以代他管束你。”距離太近,他的呼吸落在殷靈棲發頂。
“管束”殷靈棲笑了,“世子殿下打算用什么手段管束。”
她摘下兜帽,月色里,一截纖細的脖頸暴露在眼底,看著脆弱易折。
“用鐐銬鎖上,還是用繩子綁回去”
這些滋味,殷靈棲上輩子都嘗過。她被毒藥滋養成一具傀儡,鎖上鐐銬,繩索縛身,運回府邸囚禁起來,麻木地看著熟悉的人一個個死去,麻木地被他們妝扮成新嫁娘,身著鳳冠霞帔去迎接死亡。
見不到日光的滋味她不想再嘗第二回,所以,她會不惜一切手段掃除全部阻礙。
腰后抵上一角冰冷的玉雕,殷靈棲知道自己退無可退了,她忽然笑了
“殿下愿意遵從皇兄的囑托,為什么不愿聽從本宮呢。”
聽從,真是個曖昧的詞匯,聽之從之,毫無保留地交付。
什么人能讓死對頭這種人俯首稱臣呢,殷靈棲想。
“不會鎖,也不會綁。”蕭云錚注視著她眼底愈來愈濃的笑意,給出答案。
“這是什么意思”殷靈棲含笑望他。
“回答公主方才的問題,用鐐銬鎖上,還是用繩子綁回去。”
蕭云錚直起身,終于退開些許距離,容人呼吸。
“不會鎖也不會綁,臣會將公主完好無損地送回皇宮。”
他冷嘲了聲“拙者囚人,智者囚心,沒用的廢物才會采用這些強制手段去達成目的。”
殷靈棲緊繃的神經微微放松。這種輕松并非由于兩人針鋒相對時,蕭云錚終于解除了對她身體的禁錮,而是來自對她人格上的尊重。
殷靈棲整理好衣裳,轉身朝閣門走去,擦肩而過時,她墊起腳尖,貼近蕭云錚的耳廓,刻意咬重字音,道
“世子在地牢審訊犯人時,也如眼下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