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還不等她再說些什么,沈確已經走到了李楚玥面前,寬大的玄色大氅被他甩開一角,雙手作揖,作勢便要單膝跪下。
李楚玥哪敢讓譽王跪她,連忙俯身將人扶住了。
“皇兄,你做什么”懷淑公主也跟著沖了過來。
她不知是急是氣,渾身都在發抖“我道歉還不行嗎我道歉,嗚嗚嗚,對不起楚玥姐姐,是我錯了,不該跟你爭執,不該失手推你。”
說完,她抬手擦了把眼淚,頭也不回的跑進了漫天大雪里。
“抱歉,”沈確朝李楚玥拱手作揖,“縣主受驚了,改日本王會奉上厚禮親去賠禮。”
話音落,沈確的身影早已追著懷淑公主去了。
李楚玥站在原地嘆了口氣,伸手接了幾片雪花在手心里。
“姑娘,是奴婢疏忽了,剛剛沒能抓住您。”見沈確和懷淑公主走遠,方才急急匆匆從臺階上跑下來便一直跪在一旁的綠袖站起身,愧疚地看向李楚玥。
李楚玥搖了搖頭“跟你沒關系,你剛剛離我和公主那么遠,哪里攬得住。”
綠袖過來扶她,心里仍有歉疚“姑娘咱們回府吧,下雪了,外頭冷,回府我給您弄點姜茶喝喝。”
李楚玥點頭,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往宮外走去。
夜里,窗外北風呼嘯,摧枯拉朽的聲音似野獸咆哮。李楚玥實在睡不著,在榻上翻來覆去的,沒一會又站起了身,在屋子里走來走去。
這一夜是綠袖守夜,她正在外間歇息,聽到里頭的動靜,從匣子里拿了些蜜餞打著燈籠走進了里間。
“姑娘睡不著,不如吃些蜜餞看看書吧。”
李楚玥干脆讓綠袖點了燈,兩人一同坐到了火炕上。
“姑娘是今日嚇著了,所以輾轉難眠”綠袖替她剝了顆蜜橘,小心問道。
李楚玥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她確實是在想白天的事情,但不是被嚇著了。
上京人人都知,譽王殿下和懷淑公主一母同胞,自打徐庶妃在冷宮死后,譽王和懷淑公主便是相依為命,沈確該是很寵愛他這個唯一的妹妹的。
可怎么今日會硬逼著懷淑公主同自己道歉呢其實懷淑公主若真的不肯道歉,她其實是沒轍的。心里不舒服歸不舒服,可明面上,人家是公主,她確實不能非要個說法。
“其實奴婢覺得,譽王此舉才是真的疼愛公主。公主至尊,往日里身邊定然都是些阿諛奉承之人,她的性子難免會驕縱些,也有些目中無人。可譽王殿下今日讓她給姑娘道歉,看似是貶低了公主,實則是救了公主。不然傳出去,公主可會留下一個刻薄跋扈,無視人命的壞名聲,如今和親的事情幾乎板上釘釘,譽王若想有回轉的可能,也是不能在此刻得罪了咱們府上的。”
綠袖仿佛是李楚玥肚子里的蛔蟲,她一面替李楚玥將剝好的蜜橘一一放好,一面慢條斯理道。
李楚玥也跟著點了點頭“嗯,就好像書里寫的,慣子等于殺子。譽王殿下其實還是在幫著公主的。”
想到這,李楚玥忽然低聲驚呼道“誒,他這個人,是不是再給我挖坑白日里,他險些給我跪下了。”
綠袖搖了搖頭“譽王殿下可不會真跪,不過是嚇唬公主和您的。要不然,他那么高大的一個人,真要跪,您怎么可能拉得住呢”
李楚玥癟了癟嘴。
“若不是懷淑公主哭得太慘了一點,我都要懷疑今天這一出是他們兄妹故意演給我看的了。一個故意推我,一個等著在下面接我,好讓我感動的恨不能以身相許。”
她支著下巴,看著綠袖,忽然停住了嘴巴,隔了好一會,李楚玥又補充道“不會真的是故意的吧讓我覺得他是個幫理不幫親的人難怪他今日那么急得將我放下,我還以為他是怕被人瞧見了避嫌,原來是欲擒故縱”
想到這,李楚玥氣呼呼地塞了口蜜橘。
“姑娘,別瞎想了,看看話本子,解解悶,說不準心情好了,一會就想睡了。”綠袖笑了笑,從書架上將新買的話本子取了過來遞給了她。
另一邊,譽王府后院書房,今夜也是燈火通明。
沈確端坐上位,身上還穿著白日里那一身玄色冬裝,整個人看上去肅殺氣濃郁。
“本王不管你們用什么法子,和親之事免談。”
下首坐著的幕僚陳先生捏了捏胡須,道“殿下,微臣覺得,公主所言未必不可行。既然和親之事是李家二郎提的,那便讓陛下收了李家嫡女做義女,替公主殿下嫁去大渝。”
沈確沒說話,漆黑的眸子輕抬,看了一眼剛剛說話的陳先生,忽然勾唇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