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角那頭冒出個手拿紙傘的少年,裝扮比普通小廝好得多,又比主人差上些許。他見著寶玉一行,停在旁邊,微躬著身。
靜溶給黛玉介紹道“他是我的侍童,名叫康順。”康順將紙傘遞給靜溶,只簡短稱呼了句“公子。”
靜溶撐起傘,似乎想給黛玉舉著。寶玉愣在前頭看著,欲言又止,扭扭捏捏。
紫鵑已將此人身份猜得八九不離十了,實在不敢冒犯,好在雪雁不知者不畏,大咧咧地將傘從靜溶手里接過來,大大方方地說“公子,我來給姑娘撐傘,謝啦。”
紫鵑不由得心道雁子,好樣的
康順在前頭引路,靜溶朝寶玉道“賈公子,愣著作甚,我們去淥水廳吃茶。”
寶玉適才反應過來,悶聲悶氣地道“不敢,稱我作寶玉就是。”
靜溶“好罷,那你也莫同我客氣了,叫我靜溶便是。”
一個靜字,一個溶字,紫鵑內心呼嘯北靜王水溶,你裝也裝得像一點罷,真當大家都沒腦子的嗎
黛玉沒開天眼,只當他作一名閑散書生,禮貌言謝。
淥水廳的布置倒別出心裁,建在山莊另一頭,是個獨立小廳,只三面有墻,另一面則是完全敞開的,有風穿經而過,這樣在夏日里也不會悶熱。
這里早有一名素雅打扮的姑娘帶上幾名丫頭候著了,見他們到此,福了一福,自我介紹道“公子,小姐,我是周妍,叫我研兒便可,特在此等待大家。”
寶玉忙攜賈府的姑娘們回禮,寶釵盈盈笑道“想必姑娘便是方才太太提起的女兒,怎生得如此美貌,叫人瞧了難忘。”
她幾句話便拉進了關系,周妍問“不知姐姐芳名,年歲”
寶釵道“我姓薛,名寶釵,已十八了,你呢。”
周妍“十七,這聲姐姐瞧來沒喊錯。”
寶釵拉過黛玉的手,道“這里倒有個與你同歲的,左不過差幾個月份。”
總歸要認識一番,黛玉既已被拉來了,便道“周姑娘,我姓林,名黛玉。”
周妍頗有些好奇地打量起黛玉,又看了旁邊靜溶一眼,評價了句“真真是神仙般的美人兒”,再同惜春認識了下,便引著大家入坐。
主子們聚會,紫鵑雪雁只得同周府的丫鬟們一起擱外頭站著伺候。好在頭頂搭了木梁,有藤蔓植物絞著,還算陰涼。
寶釵身負才學,察言觀色的本事一流,又極會說話,幾個姑娘迅速熟絡起來,就連一向對塵世無動于衷的惜春,臉上顏色都好上了些。
廳中間有張極大的長條桌,將整個廳隔成兩部分,四位姑娘們坐在一側,寶玉則同靜溶坐在對首。
紫鵑此時并不上心姑娘們,她們的聊天內容左不過同上輩子的閨蜜聚會一樣,將流行美食八卦換成了琴棋書畫而已。
自猜出靜溶就是北靜王后,她看似老僧入定,實則支起耳朵,早就提前站到了方便偷聽的這側,聽寶玉和靜溶悄聲說話。
“竟不知王”寶玉話里轉了個彎,“你在此處,先時也不同我帶個信來,要不是提前約定好,見你穿著常服,我便要上前去行禮了。”
靜溶道“你我之間,自是有默契在的。”
寶玉“你與周家相熟,之前并未提起。”
靜溶道“這個周家,與我母家那頭雖有遠親,不過之前也不甚了解。如今粟縣成了金陵周邊的富縣,周家老爺又做了粟縣主薄,政務上時有接觸。他家公子周憬,倒是個會說話的,與我談得來。”
聽完解答,寶玉又問“你怎知我家今日會來拜訪”
靜溶笑了笑,道“我今日無事,便想著來找維恩,只是湊巧。對了,維恩就是周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