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還有一樣永遠封在了箱子里,那是她剛入宮做女官時,所有女官統一的頭冠。
已經很多年了,做嬪妃也許久了,女官頭冠再不合適,封了箱,落了鎖,都不知道現下怎樣了。
端妝盤的宮女見她呆了半晌,復又問道“娘娘,可選好了”
元春拿起金銀鈿子,道“就這個罷。”
宮女看了眼那只嵌珠點翠鳳凰步搖,有些疑惑地道“今兒合宮宴飲,娘娘身為貴妃,為何不戴這個”
另一個年紀稍小的宮女也道“還是鳳凰步搖好看,走起路來,像鳳凰飛于身側,美極了。”
元春費力牽起唇角,笑了笑,道:“還是金銀鈿子罷,不必說了。”
她的病一直拖著不見好。私下里試著打點御醫,真金白銀送上,御醫卻不敢接,只說這病奇得很,說不出由頭,一直調養著便可。
元春喝了一段時間,沒見著效果,也偷偷倒過藥,只是無論怎么做,病卻一直不見好,不輕,不重,就那樣拖著。
而現下她這樣,皇帝居然叫她參加宮宴,仿佛忘了她生病了這事。
天子有令,誰敢不從呢。
而那支步搖又那樣招搖,如今的自己,怎敢在這種場合戴它
自打元春病了,她宮里的奴才在外辦事,氣餡都得矮上幾頭,再不復封妃時的榮光。
而皇上也許久沒來過了。
宮女們生怕上頭忘了這位貴妃娘娘,拼盡全力為她打扮,細眉、紅唇、朱顏、錦裳,一番捯飭下來,倒壓住了元春的病氣。
元春瞧著鏡中變了模樣的自己,從一副白面臉變成了一副紅潤臉,原來變臉來得這樣簡單,也這樣迅速。
她站起身,打發宮女們下去,只留下心腹在內殿。
元春對她道“諸芳,那頭有消息沒”
名叫諸芳的宮女低聲回道“康順那頭帶話來,說是王爺身為外男,沒有辦法拿到太醫院那邊的藥方。只要娘娘想出法子,拿到方子帶給他,他便去外頭找大夫瞧。娘娘若不放心,他也可以將方子帶給賈府。”
元春的笑容里泛著苦澀“知道了。”
諸芳冷冷地說“太醫院怎會沒有他的人不是拿不到,而是根本不想拿。”
元春“他如今也是身陷沼澤,又怎么會為我的事情犯險。”
諸芳道“雖說各有各的算盤,可當初宮里內亂時,娘娘正得皇上青眼,亦是娘娘同皇上說了許多他的好話,才免遭一難。而如今,已然翻臉不認人了。”
元春嘆息了一聲“我這貴妃位置,何嘗沒有他的人情細說起來,誰還欠誰,也是說不清的。如今叫他幫我,他不肯,早該想到。”
諸芳狠狠地道“娘娘別忘了,他真看上了那個林丫頭,如今不還沒得手么。林丫頭的一顆心拴在二爺身上,他既然不仁,我們也可以不義。”
元春理理衣擺,伸出一只手,諸芳趕緊上前扶著她。
她昂首挺胸,臉上掛出皇帝從前最喜歡的賢德模樣,迎著宮門外的夕陽,一步一步走向宮宴。
瀟湘館里,雪雁和紫鵑收拾好各種帶回來的物什,累得像兩條哈巴狗大喘氣。黛玉心疼她倆,給放了假,讓春纖和藕官來照看自己。
雪雁睡大覺去了,紫鵑趁著空閑,找靈鼓兒去邊院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