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真跪坐茶桌之前,恭敬給祖父續了一盞茶水,臉上神情忽然一肅,鄭重道:“天下大勢,即將衍變,究其此中原因,無非由攻變守也……”
說著仰頭看了一眼夜空,接著道:“大周雖有強兵,然而立國尚短,陛下精明睿智,治國難靠一人。所謂打天下容易,治理天下很難,咱們大周雖有三十萬大軍,能夠在短短時間之內橫掃半個天下,但是想要治理歸化十分艱難,稍有不慎就會被巨大的地域所拖死……”
孔老族長似乎故意捉他語病,道:“照你這么說的話,開國豈不是件壞事?地域越大越吃力,那為何開國帝王們都喜歡開疆拓土?大唐統共有十二個道,大周目前才打下四個道而已,倘若地域大了會被拖死,為何大唐沒有被地域拖死??”
“不一樣……”
孔真正襟危坐,恭敬解答祖父的質疑,笑道:“大唐畢竟綿延久遠,享受國祚三百年,官員隊伍雖然冗雜龐大,但是龐大的隊伍也有可取之處,比如十個官員里面只要有一個人在做事,就能保證基層村鎮正常運轉,而我大周欠缺的恰恰是這一點,突然得到偌大領土,但是缺少治理地方的官員,政令難通,自然無法風調雨順,老百姓過得會比以前更苦,而受苦的百姓不會對大周有歸屬之心。”
孔老族長淡淡‘嗯’了一聲,似乎對這個說法不置可否。
孔真想了一想,接著又道:“這還只是其一,另一點同樣重要,孫兒剛才說過,大唐綿延久遠,享受國祚三百年,這是一種堂皇大義,先天占據了名義優勢。而大周則屬于新建,在百姓眼中基本等同于造反,雖然我們兵強馬壯,但是我們缺少百姓的認同。再一點,大唐是經年老國,擁有不可置疑的號召之力,看似風雨飄搖,底蘊不可小覷。一旦大唐的皇帝登高一呼,必然有忠心耿耿之輩景從,也許征召百萬大軍很難,但是征召五十萬并非難事……”
說到這里頓了一頓,語氣自信下定論道:“所以孫兒才說,我懂了祖父所言的天下大勢即將變化,由攻變守,大周大唐坐下來談和!”
“非要談和么?”孔老族長其實已經很滿意,不過仍舊故意提出質疑。“若我們堅持攻打,堅持滅了大唐呢?”
孔真正襟危坐,一臉嚴肅道:“必須談和,不可征戰,大周已經打下四個道,但是女皇陛下的總兵力只有三十萬,這三十萬大軍必須駐守各個地方,否則無法震懾剛剛打下的領土。而軍力一旦分散,便無摧枯拉朽之能,再加上大唐軍力尚且強大,所以大周絕難在短時間之內繼續攻占新的領土……如果堅持想要滅掉大唐,自己恐怕也被大唐拖死,所以,必須談和!”
孔老族長呵呵一笑,再次故意質疑道:“汝之綜述,言之灼灼,然則分析畢竟只是分析,怕雙方帝王心中不愿意。”
“兩位帝王會愿意的!”
孔真斟酌一下言辭,小心翼翼分析道:“女皇陛下睿智,唐朝皇帝不傻,大周需要時間消化占領的地域,唐朝也需要時間進行喘息,所以這次必然要進行何談,而一旦何談天下大勢必然轉變。”
如此一段長篇大論,孔真終于解說了自己的想法,但是孔老族長仍舊不太滿意,手撫長須笑瞇瞇提點道:“汝之見識已經不差了,可惜尚有一事沒能納入眼線,天下大勢確實要變,但是并不僅僅因為汝所分析的這幾點……大周確實需要時間消化所占,大唐確實需要時間進行喘息,但這并不能決定兩國必須何談,真正的威脅其實在北方……”
“北方?”
孔真微微一怔,隨即雙目一閃,脫口而出道:“祖父說的是金帳汗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