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鯉出事,是意外,也是人禍。周頂與裴氏,俱已為此付出代價,從俗世意義上來說,此事已了。”常歲寧道“真若談輪回虧欠,也是我與她之間的因果,過失不在你。”
“無絕曾說過,我當年執意救下阿鯉,攪亂了她本已該盡的命數,但她命中之劫未破,魂魄不穩,與這世間也一直難以建立真正的羈絆。”
常歲寧回憶起事后與無絕的深談,道“故而她一直體弱,卻診不出真正的癥因。雖在諸多保護與疼愛中長大,卻仍性情郁郁膽怯,不得舒展。”
常闊怔然,原來一切都早有因果可循。
“我已與無絕暗中替阿鯉補辦了喪事,此生她與我之間因果已償,已然圓滿,來世應可投生一戶雙親美滿的好人家,去過體魄健全,肆意灑脫的日子。”
常歲寧最后道“若有重逢之日,得機緣指引,我再償她引我歸來的恩情。”
常闊眼睛微紅,慢慢點著頭“既如此,有緣必會再相見”
這頭點著點著,遲遲意識到了不對。
“照此說來您竟早已同無絕言明身份了”
他竟然不是唯一一個,甚至不是第一個嗎
從前殿下不是私下常與他說,在她心上他排第一位的嗎
常闊的眼神有些受傷。
“你那時已領兵離京。”常歲寧輕嘆氣,看著他,似有些無奈“且是他先認出我來的。”
她未提受傷二字,但又似乎字字句句全是受傷。
四目相對,常闊“”
住在大云寺里的無絕且能早早認出來,反而與殿下朝夕相處的他,還等著殿下找他相認這稱職嗎像話嗎還是人嗎
常闊羞慚“是屬下愚笨”
“也不能全怪你。”常歲寧適時安慰道“無絕能將我認出,實則是有緣故的。”
她便將天女塔的真相與常闊言明。
常闊震驚之余,又覺渾身舒適。
他就說,作為殿下帳下第一心腹的他,豈會平白無故輸給旁人
原來是那擅熬羊湯的禿驢提早偷看答桉了
此刻便不忘道“殿下,實則屬下早有感應只是道不明,想不透。”
“我能察覺得到。”常歲寧點頭“誰讓你最了解我呢,與我最是心有靈犀呢,起初未曾做好相認準備時,我每日都在擔心被你認出。”
常闊聽得甚是受用,心中熨帖又驕傲。
不過有一點
常闊神情幾分猶豫,片刻后,干笑兩聲,悄悄搓著大手“此前不識殿下或說了些夸大其詞的狂妄玩笑之言”
想到之前那些扯謊吹牛,牛皮破了還不自知的經歷,常闊此刻的心情在“恨不能原地去世”與“但又不舍得死”之間來回切換。
常歲寧裝湖涂般輕“啊”了一聲“不提那些了。”
重提這些,對大家都不好。有些事不適合拿來回憶,否則對所有人都將是一種酷刑。
常闊又干笑幾聲,笑著擦了擦額角冷汗,如獲大赦。
隨后,又謹慎地試探問“那往后”
常歲寧“往后您還是我阿爹。”
常闊雙手扶在身前大腿上,神態矜持不安“殿下,這不太合適吧”
他來做殿下阿爹,那先皇算什么
搶名分搶到先皇頭上合適嗎
他家祖墳里埋著的老祖宗們,在下頭還能安息嗎
誅九族這種事,在地府不知是個什么說法會禍及老祖宗嗎
如此思來,此等福氣,似乎已不屬于祖墳冒青煙的范疇之列了,這青煙已是青中帶紅,紅到發紫再這樣下去,他怕祖墳會炸。
常闊很擔心自家祖墳會不堪重負。
“怎不合適呢,無絕說,當年是你將我一塊遺骨帶回,方得設下此陣。”常歲寧的視線落在他那條傷殘的腿上“我認你做阿爹,給你養老,再合適不過了。”
常闊聞言心潮涌動,他承認他擁有一些甘冒祖墳爆炸之險也想滿足的虛榮心態。
對不起了祖墳,他真的很想體驗一下這種無比虛榮被人嫉妒的人生
心潮很澎湃,言辭很委婉“殿下身懷這樣的驚天秘密是該小心謹慎,既如此,屬下便先斗膽配合殿下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