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父親當年可以如此,汴州自然也無不可。”他道“這是為大局,為洛陽安危,更是為一舉擊殺徐氏亂軍之勝算而慮。”
片刻,軍師適才應了聲“是”。
“只是,汴州若有什么閃失常大將軍怕是難辭其咎,畢竟是他們放走了徐正業,才連累了汴州。”李獻抬手拎起茶壺“但無妨,我必會守好洛陽,只要洛陽城安穩,常大將軍便不至于被治以重罪。”
“至于連累汴州之過”他慢慢往茶碗中倒注茶水,邊道“只能待事后,再向圣人為常大將軍說一說情了。”
軍師會意笑了笑“將軍到底念舊。”
李獻端起茶碗,誠然道“常大將軍是個好人。”
又道“且運氣也一向很好說來,他當年乃是草莽出身,只因得了先太子殿下賞識重用,方才成為了名震天下的常大將軍。”
“此番將軍初回京,便領下如此重任,可見圣人器重”軍師道“若此戰得勝,將軍便也可以一戰揚名,一展抱負了。”
李獻笑了一下“如此說來,我的運氣終于也要到了。”
崔璟身死,那么此戰由他指揮,論功時,便不會再有人壓在他的前面,掩去他的名字了。
天時地利人和皆備,這運道二字,也終于輪到他了。
“人的運氣不是一直都有的。”他喝了口溫熱的茶水,緩聲道“所以,我不能容許此一戰有任何閃失。”
那么,就且等汴州的消息吧。
一連陰沉多日的天色,在今日臨近暮時,天際邊終于現出了一抹燦爛的霞光,刺破了層層烏云,將因連日雨水的緣故而變得渾濁的河水,映照得閃閃發亮。
一段蘆葦雜草叢生,看起來似乎不會存有人煙蹤跡的蜿蜒偏僻河道旁,河岸邊沿處停泊著一艘戰船。
而若再細看,便可見不止一艘,而是兩艘,十艘
這些戰船的船身外觀做了掩飾,又取蜿蜒之處作為天然視線盲蔽之區,若非靠近此處,便很難察覺它們的存在。
此刻,最大的那艘樓船的二層圍欄處,站著一名少女,拿手擋在眉眼上方,遙望遠處寬闊的主河道。
然霞光刺目,常歲寧遂放棄了探看。
這時,一名也穿著靛藍色衣袍,烏發束成馬尾的少女,從船艙內走了出來,捧著一盞熱茶,道“常娘子不必著急,反正派出去查探的小船也快回來了,今日又練兵一整日,先喝口茶歇一歇吧。”
“我不著急,就是閑不住,隨便瞧瞧。”常歲寧從她手中接過茶盞,道“這些事自有喜兒阿稚她們在,不必你來做。”
姚冉一笑“無妨,我也是閑不住,在船艙里呆久了,正好出來透一透氣。”
她是在常歲寧動身離開壽州大營的那一日趕到軍營中的,常歲寧本不欲讓她跟來此處,但她堅持同行,于是便被常歲寧順手拎帶上了。
她也試著拿起兵器和薺菜她們一起操練,但底子太薄弱,肌膚太過細嫩,頭一日便磨了滿手的血泡,藏起來不敢叫常歲寧看到,生怕被趕回去。
卻聽常歲寧與她道習武之事不在一時,不如先取自身所長,做些文書差事。
姚冉學得很是上心。
她上手極快,做起事來條理十分清晰,且又積極肯學,在常歲寧看來,有心且肯用心,這很難得。
常歲寧慢慢地喝茶,姚冉與她一同看向刺目的霞光,不由輕聲道“常娘子,天終于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