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無論如何,崔璟都活著回來了這是擺在眼前的事實,是比任何事實都要棘手的事實。
本已經“死掉”的人,就應該安安靜靜地奔赴黃泉才對突然回來,實在不是什么令人開心的事情啊。
軍師眉頭緊鎖。
方才他還在寬慰將軍,一時的戰功算不上什么,玄策軍的兵權才是重中之重,可現下
戰功沒有了,軍權
此番將軍并無建樹,未曾以戰功立下威信名號,偏偏崔璟又活著出現在了人前,便是圣人,也沒有辦法、更無名目直接將玄策軍的兵權交托給將軍。
原本勢在必得的一切,此刻全部突然落空了。
軍師唯有勸道“將軍不必著急,須知圣心所在,才是最終的歸宿所在遲一些而已,將軍還須沉著冷靜耐心等待。”
“耐心”李獻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我最不缺的便是耐心了。”
“是,將軍向來明白小不忍則亂大謀的道理。”軍師道“正因有將軍這數年來在南境的不辭勞苦與沉定忍耐,才得了圣人另眼相待。”
言畢,才往下問道“將軍要去汴州與他們共賀嗎”
“要去,當然要去。”李獻含笑道“我既奉旨而來,便代表著天子之意,如此大捷盛事,我豈可缺席呢”
“況且,眾人皆往,獨獨缺我一人,豈非令人無端生出揣測,認為我氣量狹窄”
“再者,我與崔大都督本是舊識,這么久沒見,本是該敘一敘舊的。”
軍師便應“是”“那屬下這便令人安排去往汴州之事。”
“去吧。”李獻說話間,慢條斯理地隨手拿起了手邊空著的酒盞。
他緩聲道“看來,洛陽官員送來的美酒,我是無福享用了,還當一同帶去汴州,獻與崔大都督才是哦,還有那位再立奇功的寧遠將軍。”
“不,阿爾藍認為,將軍可先享用。”
一旁的藍衣女子含笑捧起剛備下的酒壺,往李獻手中的空杯中注入酒水。
李獻靜靜望著那酒盞漸有七八分滿,遂仰頭一飲而盡。
藍衣女子深邃的眼中笑意更濃,又要再給他添酒。
然而剛伸出手去,卻見那酒盞發出一聲“啪”的輕響,在李獻手中就此碎裂開來。
碎瓷迸濺,李獻的手指間也溢出了鮮紅的血珠。
藍衣女子連忙放下酒壺,取了藥匣來,要為他止血。
李獻卻拿流著血的手輕輕托起她的下頜,含笑交待道“阿爾藍,你很快便要見到你的殺父仇人,和另一位殺父仇人的女兒了但眼下,尚且不是報仇的好時機,你要明白這一點。”
女子溫順地望著他,右手橫落于心口處,似起誓般道“阿爾藍明白,阿爾藍一切聽從將軍安排,絕不會擅作主張,壞將軍大業。”
李獻露出滿意的笑容,帶血的手掌從她下頜上離開,轉而輕輕撫了撫她微卷的發,喜愛的眼神似在看待一頭自己親手馴養而成的獸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