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這些人當中,能出一兩個有阿尚這般資質的,她也不至于退而求其次,去費心培養扶持李獻這些只能稱得上平庸之輩。
帝王這句自語,只有侍立在旁的喻增得以耳聞。
喻增隱約覺得,這位陛下近來提及殿下的次數似乎有些頻繁是因為時局不穩,所以才總會念起殿下的可貴嗎
莫名地,喻增想到了那個在這亂局之中脫穎而出的少女。
他略走神時,只聽帝王忽而問道“朕之前讓你釀的酒,如何了”
喻增收回神思“回陛下,再有三兩日便可出窖了。”
圣冊帝頷首。
隨著殿外的天色暗下,宮內各處先后掌燈。
有宮人捧來了丹藥,侍奉著帝王服下。
夜色吞沒整座宮城之際,得帝王相召的天鏡國師,挽著拂塵而來。
圣冊帝難得有了片刻閑暇,同天鏡國師單獨談起了道法,欲從道法之中尋求答案。
天鏡國師聽出了帝王于道法之外的弦外之音,遂問道“陛下是在為是否要應允寧遠將軍為江都刺史之事而猶豫嗎”
圣冊帝未有否認,道“他們有人說,若開此先例,日后人人皆效仿,居功自大,索取要職長此以往,朝廷威嚴安在。”
天鏡國師一笑“此言便多慮了,寧遠將軍之功,豈是人人能效仿的”
這世間之大,卻也不過一個寧遠將軍而已。
圣冊帝也微微笑了笑“是,褚太傅也是這般說的,太傅言,若人人皆可立下如此奇功,莫說一州刺史之位,便是讓他讓出禮部尚書位,也未嘗不可”
太傅此言,很是大義凜然,但彼時許多朝臣聽在耳中,只覺這話中似乎夾帶私貨畢竟太傅想要辭官之心,眾人有目共睹。
天鏡捋了捋銀白的胡須,一雙眼睛甚是清明“如若寧遠將軍并非殿下,而是尋常武將,面對如此要求,圣人還會這般猶豫嗎”
“無論是何人,只要此人有希望守得住揚州,于如此時局下,朕都只能答應。”圣冊帝道“朕不能縱容倭寇肆虐否則,朕將成為史書之上的千古罪人。”
而她清楚,最有希望擊退倭寇的,正是阿尚。
天鏡便問“既如此,陛下又究竟因何而猶豫呢是恐寧遠將軍懷有異心,據江都而自立嗎”
圣冊帝一時未語,只看向手邊幾乎堆積如山的急報,現如今,有異心者方是常態。
天鏡了然嘆息道“陛下有時不妨換一條思路,平徐賊之亂,守江都抗倭寇至少于此時大局而言,寧遠將軍是在幫陛下,與陛下一致對外。”
“是,她只是在幫朕的同時,同朕換取她想要的。”圣冊帝的視線仍在那些急報之上“她以軍功換取可為她所用的一切,壯大自身她是在光明正大地同朕做交易,就如同她當年面對她父皇時一樣。”
停頓片刻,圣冊帝的聲音更低緩了些“所以,她是將朕當作一位帝王,而非母親。”
聽至此處,天鏡才覺恍然。
原來真正令這位帝王不安與介懷的,是帝王和母親的區別。
他自然不會天真感性到認為,這位君王當真只是執著于尋回那份丟失的母女親情,真正被她所看重的,或許是母女關系所能帶來的天然利益捆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