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駱觀臨腳下影子健在,王岳才激動地上前兩步,一把扶住駱觀臨的肩膀,隨后那兩只手順著肩膀顫顫往上移動,先是脖子,而后是臉,表情似萬分關切而又不敢相信眼前所見“觀臨,果真是你啊”
“不必借此試我體溫鼻息”被好友顫顫捧臉的駱觀臨擰眉道“我是人非鬼。”
王岳手上一頓,稍咳一聲,這才收回手來,按了按眼角泛起的淚光“見你果真活著,我便放心了。”
言畢,趕忙轉身將窗子閉緊,折返回身,才壓低聲音問“不過你如今怎還敢藏身在這江都城中就不怕撞到那江都刺史常歲寧手中”
駱觀臨“”已沒有再往她手中撞的余地了。
王岳又湊近了些,一臉驚憂不定“觀臨,你這是燈下黑啊”
駱觀臨默然,燈下什么黑,那盞燈她比誰都黑。
“還是說”王岳攥住駱觀臨一只手臂,正色問“還是說,你有意替舊主徐正業報仇故而蟄伏在此”
“我知你重情重義,可你孤身一人手無縛雞之力,焉能與那手握重兵的常歲寧抗衡呢”王岳勸道“觀臨,你且聽我一句,你極不容易保住一命,就不要再固執下去了”
一直沒有機會開口的駱觀臨抬手打斷憂切的好友“望山,你不如先聽我一句”
王岳搖頭,先拉著駱觀臨在椅中坐下“觀臨,無論如何,你如今也要為家中族人思慮如今兵亂匪禍橫行,他們可都還平安”
家人總是軟肋,王岳企圖用親情喚醒好友沉睡的理智。
駱觀臨“家中尚安。”
“如此便是萬幸了”王岳松口氣,因有意試探安撫好友,便又立時占據談話主動“話說回來,你當初是如何瞞天過海逃出來的”
駱觀臨“此事說來話長”要從一只麻袋說起。
王岳不急著追問,只嘆道“你此番也是歷經九死一生了”
想了想,又低聲思索道“不過,能讓你從眼皮子底下逃脫,還一無所查,如此說來的話那常歲寧倒也不似傳聞中那般神乎其神。”
說著,搖頭一笑“果然傳聞總要夸大其實,不可盡信。”
見得好友滿面自若,駱觀臨的心情格外復雜。
王岳實則也在悄悄留意駱觀臨的反應,此刻見駱觀臨并不接下他評價常歲寧之言,倒無義憤仇視之感,王岳心下稍安,抬手倒了兩盞茶,一盞推給駱觀臨。
邊出言寬慰道“人生在世如海上行舟沉浮不定,往事已矣不必再提,今日你我還能有機會重聚,已是萬幸之至”
二人遂以茶代酒,為這場死里逃生的寶貴重逢。
對飲半盞,王岳才道“觀臨,你久居江都終究不是長久之計之后有何打算若有我能幫得上忙之處,你無需見外,只管說來。”
他們是年少相知,感情深厚,且當下時局變幻莫測,家族友人之間相互照料扶持,便也更為重要了。
駱觀臨未答反問“望山,你可有打算”
提到這個,向來脾氣隨和溫吞的王岳眉間顯露出一縷愁色“自倭寇之患再現之后,越王即在大肆擴充兵馬,招賢納士錢塘與越州相鄰,越王也已使人兩次登吾家門了。”
駱觀臨臉色微變。
越州雖也緊鄰東海,但此番倭寇意在戰后虛弱的江都與潤州,故戰事防線多拉在東海與黃海相鄰水域。
當然,越州警醒布防總是好事,常歲寧也不止一次說過,整片黃海與東海水域的海防皆要重新整肅,不能有一處松懈,以給倭寇異敵可乘之機
可整肅海防,訓練水師皆無可厚非,然而擴充兵馬,招賢納士
且這招賢的手甚至都出了越州,伸到錢塘去了而今各處藩王蠢蠢欲動,越王李肅看來也不是例外,多半有借機蓄勢之心。
駱觀臨看著王岳“那你可打算答應越王的招納”
王岳嘆氣“我還未曾想好”
看著好友難以抉擇的神態,駱觀臨默然會意,王岳此人最怕做選擇拿決定,少時便是如此,你若送他一桿筆,他可欣然收下,但你若叫他去買筆,他勢必能在筆墨鋪中選上大半天,最后十之八九還要用“點兵點將”來選出最終的那一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