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黑臉說這番話時,有心虛,但不多。
有錢人家納個妾,那不是很常見嗎
他們家中如今這條件,都有當官兒的了,家里頭有個妾,也很合理吧
薺菜看著那腦子好似進了糞水的男人,只覺他這腦子里的糞水倘若放一放,至少可灌肥田百十畝
“好主意,我在外拼死拼活,拼殺的軍餉送回家中,拿來供養你們一家四口,叫你們吃香的喝辣的,還真是好主意啊。”
薺菜甚至覺得好笑“不過,我主外,她主內,那你呢那你在這個家里打算干點啥”
“我”被這么多人瞧著,季黑臉只能心虛地梗著脖子道“我當然是一家之主”
薺菜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冷笑道“一家之主我還沒見過哪個只會喘氣兒和造糞的一家之主,你這還真是肚臍眼放屁叫人死活看不透是咋響想的”
語落,她“嘭”地一下拍在手邊的桌子上,桌面登時開裂,笑臉一收“季黑臉,你喘氣兒前不妨先把你那芝麻大小的腦仁兒烤干些,才好弄弄清楚,是老娘當官不是你要納妾也是老娘納,跟你有屁的關系”
季黑臉伸手指向她“你你竟然連這種不知羞恥的話都說得出來”
人群中響起幾聲男人看熱鬧的譏笑,想到這些時日背地里不知多少人說他吃軟飯,季黑臉的臉頓時更黑了。
他拿手指著薺菜,但眼看薺菜盯著他的手指,一雙濃眉開始倒豎,滿含威脅之氣,他的手指立刻很誠實地拐了個彎兒,在亂糟糟的房中胡亂地指指點點了起來
“你也不看看如今這個家里成什么樣子了豬也病死了,雞籠也空了,包子和饅頭他倆,身上的衣裳臟了沒人洗,破了也沒人補,我們爺仨成日連頓像樣的熱飯都吃不上”
他說著,憤怒又委屈,甩著手問“大家伙都看看,都評評理,這究竟哪里還有個家的樣子”
薺菜“呵”了一聲,還真是一場酣暢淋漓的賊喊捉賊呀。
“老娘在外拼死拼活掙軍功,你卻把家里給我照看的雞犬不寧,家沒家樣,我倒想問問,你究竟是死了還是胳膊腿全斷光了”
她恨的是他拈花惹草嗎
她恨的分明是她在外拼命廝殺,家里卻成了這狗屁倒灶的模樣
趁著那倆人穿衣裳的間隙,她方才已經翻看過了,家里連一桿筆一張紙都沒有她分明捎信再三說過,讓他帶孩子進學他托人回信時,應承的很是那么一回事
現下看來,她送回來的那些血汗銀子,全被他陽奉陰違地拿去糟蹋了,根本沒用在這個家里半分
且到頭來,還敢有臉怪她不顧家了,合著她在戰場上拼過的命,流過的血,根本沒被人家看在眼里分毫。
這種根本不被認可的付出,傻子才繼續呢
“你顧不上家里,我不是也都忍著,從沒說過你什么嗎”季黑臉扯著嗓子道“可你自己顧不上,還不準我納個妾來照顧家中,根本就是蠻不講理的妒婦一個”
再能耐有什么用,不能呆在家里相夫教子的,就算不得什么好女人他的朋友弟兄們私底下都是這么跟他說的,都為他感到憋屈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有幾回在一起喝酒,大家說到他心坎處,他甚至都哭了
家里沒個女人,還要被人暗地里指點吃軟飯,他的委屈找誰說去
“沒錯,我就是妒婦一個你真有骨氣,現下便跟我寫一封和離書,畫上押,去官府做個了斷”薺菜從條凳上起身道“和離之后,你想納幾房小妾便納幾房,盡管逍遙快活”
聽得此言,季黑臉陡然愣住這女人竟然要跟他和離
四下眾人也嚇了一跳,誰家男人沒沾個花惹個草呢,怎就至于要和離了
與薺菜熟識的婦人們七嘴八舌地勸說起來。
“真要都這樣,那花樓趁早關門算了”人群里,有男人小聲嗤笑嘀咕著。
季黑臉的臉色一陣紅白交加,而后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臉上現出羞憤的怒氣“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他氣得發顫,再次伸手指向薺菜“我早就知道,那軍營里根本不是什么干凈的地方男男女女廝混我看你八成也是勾搭上了哪個,才能這么快就成了那什么統領你分明是找好下家了,不想跟我過日子了,才會故意找茬你這蕩”
他話還未說完,薺菜猛地起身,揚手“啪”地一耳光扇了過去。
季黑臉被打得踉蹌后退兩步,腦子發懵,一屁股摔倒在地。
薺菜怒道“膽敢褻瀆我家將軍治下軍紀,我看你是活膩了”
人群驚呼喧雜間,兩道男孩子的身影跑著擠了進來,二人身上都灰撲撲的,滿頭的汗,小的那個還赤著腳,不知道跑哪里瘋玩去了。
他們還是從別人口中知道娘回來了,也知道了家里正在發生的事。
大些的那個叫饅頭,已經十二歲了,此刻跑進來,看著跌坐在地嘴角流血的爹,和那衣衫不整的寡婦,以及看笑話的街坊們,他一下就氣紅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