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闊一手捋了捋炸哄哄的胡子,笑而不語。
無絕隱約覺得手里這衣裳不像新衣,遂拎起來細看竟是條做飯用的圍裙
好么,他這九死一生,才從鬼門關回來,剛進家門,就把圍裙給他系上了老饞鬼不比閻王爺仁慈到哪里去
無絕攥著那條圍裙正控訴常闊之際,只聽孟列道“我也有樣東西要給你。”
無絕轉頭看過去別是給他抬上來一只剛剝好的羊吧
自身不重口腹之欲的孟列,倒也不會這般為常闊的饞蟲思慮,他讓心腹取來了一只匣子。
無絕將圍裙搭在肩上,騰出手接過那只匣子,打開之際,乍然看到匣中之物,嚇得險些將匣子丟了出去猛地一看,還以為是誰的項上人頭
幸而手上感受到的重量很輕,理智上可知是多慮了。
無絕將東西拎出來看,只見是一頂假髻。
上手摸了摸,手感逼真,料想應是真發所制。
孟列那名心腹送來匣子后便退了出去,帳中只四人在,說起來話便沒有太多顧忌,只是聲音仍壓得足夠低
“你今后既要時常出入殿下身側,便不好再以過往僧人形象示人。憑你自己是長不出幾根頭發來的,往后在人前將它戴上,可免去諸多麻煩。”
聽著孟列此言,無絕只得點頭,這假髻做得很是不錯,只是他有一點不明白“做都做了,為何不做一頂全黑的呢”
他手上這頂是花白的,若換作全黑,就此擁有一頭濃密烏黑的發髻,他都不敢想象自己會有多俊俏
孟列淡聲道“花白發色與你更為相稱,更顯沉穩。”
“誰說的,我分明”無絕話說一半,視線瞟到孟列那頭花白的發髻,聲音頓時一滯哦,他明白了,這是在變相地讓他賠頭發呢
合著在這兒等著他呢
嘴上說著不怪他,處處挾私報復多么陰險歹毒的用心
無絕心中不忿,但自知理虧,面上只能笑著提議“老孟,不然你也弄一頂來,咱倆都佩上一頂全黑的瞧著多精神吶”
孟列的聲音更淡了“不必,我如今這般老了十歲不止的模樣,倒是更方便掩藏原本身份。”
無絕“”擱這兒故意戳誰的心窩子呢
橫豎就得陪他一起老唄
無絕又認真看了看手中的假髻,再看看孟列的頭發,竟覺花色深淺都如出一轍這老孟,怕不是數了自身白發的數目,叫人一比一仿照出來的吧
無絕暫且忍下,不甘心地將這頂假髻戴上。
等老孟回京后,他再去求殿下,給他造一頂全黑的
戴上花白假髻的無絕,當日便來到了常闊最希望他來到的工位前,系上圍裙,大熬特熬了幾大鍋羊湯。
當晚,呂秀才的算盤都快敲爛了。
今日大人叫軍中臨時殺了好些羊,說是乞巧節將至,犒賞眾將士,還說全都記她私人帳上這可是一筆不小的支出。
雖說大人刺史府的私庫里尚且坐擁三百余萬貫,可也不經這么花啊。
但這羊湯是真香啊
呂秀才捧起士兵送來的熱湯,嗅了一口,就差吟詩贊頌了。
但他回頭還是得找大人說說,這行軍打仗和居家過日子一個道理,偶爾闊綽一回無可厚非,可不能總這么隨心花銷。
秋季的軍餉,朝廷至今還未撥付呢。
這一碗香濃的羊湯經無絕親手以小灶熬制了一個時辰,出鍋后即撒了青蒜葉子和胡椒,恰到好處地去了腥膻氣,增添了鮮辛味,半碗喝下去,似連天靈蓋都通透了。
這樣的羊湯,常闊喝了足足三大碗才罷休,最后一碗還撕了馕餅泡進去,呼嚕嚕全吃進了肚子里這一口朝思暮想的羊湯,他今日總算是喝上了
前幾日一場雨后,初添兩分涼爽之感。
秋高氣爽,羊湯鮮美,將士們難得有此放松時刻,沒有巡邏任務在身的,便三三兩兩地扎堆說笑,或是打著赤膊角抵賽力。
唐醒一碗羊湯下肚,耍了套劍法,引得小端小午滿眼驚艷地叫好,一個勁兒地要拜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