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現如今,太傅竟要將這養老銀子送出去
又將可賣的字畫也賣了這日子究竟還過不過了
“這些不用你來操心”褚太傅有些得意地哼哼兩聲“且有人給我養老呢。”
老仆嘆氣,這話倒是不假,畢竟孫子孫女都二十好幾號人呢,是不愁沒人養老的。
“那些字畫可都是您的寶貝啊。”想到那些被變賣的字畫,老仆仍頗覺心疼。
褚太傅拿不值一提的語氣道“那些算什么寶貝”
老人看向房中掛著的那幅幽山石圖,還有那個巴掌大小被裱起來的“磕頭小像”,滿意地捋了捋花白的胡須。
至于那些被他賣掉的,都是些死物罷了,若能投進火盆里給他學生取暖,他也是不會猶豫的。
京師都有兩分涼意了,接下來的海上必然要更冷。
他是最怕學生受凍的。
這些年來,他經常會做一個夢,夢里總能親眼看到學生離去時的情形
他的倒霉學生,是在雪原上揮劍自刎的,刀劍,風雪他總想,那得多疼,多冷啊。
每每在夢中相見,他總要問她“疼不疼,冷不冷”,她總笑著搖頭,可他握著那雙手,分明冷得徹骨。
嘴里沒一句實話
夢中,他開口訓斥,卻每每都會啞了聲音,紅了眼睛,只得心疼地捂著那雙血淋淋又沾滿了雪粒子的手,想替她暖一暖,但怎么也暖不熱。
那股子寒意,時常從夢中鉆出來,刺破他蒼老到本該麻木的單薄身軀,好似北狄最刺骨的風雪,都灌進了他的心里。
他且這般冷,一身戰傷又在北狄被折磨了整整三年的傻學生,豈會不冷
如今他這傻學生回家了,他這做老師的,也不能只知道罵人,馬上逢年過節的,總得給學生拿點炭火銀子吧
軍資緊巴巴的,她在江都又是建學館,又是辦作坊的,聽說欠了宣州一屁股債
他管不了那些大的,也管不了她麾下的兵,他就專管她一人,這二十萬兩,讓她吃好穿暖烤好火,那是綽綽有余了。
剩下的,便當提前給她包個壓歲錢了。
老太傅提筆寫信,再三叮囑信那頭的人,休要凍著自己
信是快馬送去江都的,前后不過六日,便連同那二十萬兩的銀票一并送到了常歲寧手中。
常歲寧見信,不禁想笑,這才九月初啊,哪里就能凍著她了
且二十萬兩呢
哪家的炭火銀子這么闊綽
老師歷來清廉,又有子子孫孫要養,這二十萬兩怕不是砸鍋賣鐵來的吧
常歲寧將那些銀票重新放回匣子里。
她提筆寫了回信,她得告訴老師,她如今可不窮,且富著呢。
為了證明此事,她打算給老師再另添二十萬兩,一并送回去。
只當是提早給老師的壓歲銀子不對,壓歲銀子劃掉,太過沒大沒小,還是改為孝敬銀子。
雖劃掉,但并不打算重寫一張。
看著那清晰可見的壓歲二字,常歲寧滿意地將信紙吹干。
壓一壓好,壓歲是為壓祟,驅邪辟鬼,長命百歲嘛。
將信親自封好后,常歲寧交給了喜兒,讓她送出去。
不多時,阿稚來到帳內,手中捧著一只匣子“女郎,您要的東西,沈管事叫人做好送來了。”
阿稚口中的沈管事,便是沈三貓。
常歲寧托他做的東西,是一只馬球。
此馬球與常歲寧的拳頭差不多大小,為木制,外涂彩漆,看起來與尋常馬球并無差別。
但在手中用力一擰,即可一分為二,內里中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