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常歲寧才道“起初從玉屑口中得知是你時,既動不得你,也輕易試探不得,于是只能耐著性子等待時機”
將額頭貼伏在地上的喻增怔怔,卻已無半點意外,所以,玉屑的失蹤是殿下所為早在那時,他所見到的便是殿下了。
“可如今在這江都之地,我想殺你,已是再簡單不過了。”常歲寧的視線從他手中的匕首上移開,聲音愈發聽不出情緒“又哪里用得著你來請我殺,并讓我親手來殺。”
她道“我今日見你,是想聽你親口說一說當年選擇背叛我的原因”
“叛了便是叛了,我卻還要追問原因,這似乎很不瀟灑,遠不如直接殺了來得灑脫。”
常歲寧重新看向水面,語氣里卻并不見自嘲,也不曾賭氣,她很坦然并能做到自我接納理解,不與自己為難“但你與旁人不同,我想不通,便必須要問個明白。且我認為,你也需要給我一個清楚的交代,而非二話不說,便捧著匕首,求我殺你。”
喻增聞言,淚水突然愈發洶涌。
他顫顫地放下了手,身體因巨大的情緒起伏而微微抽搐著,他試圖抬起頭,幾欲開口,話語卻破碎不成聲。
“一時不知從何說起嗎。”常歲寧似有若無地緩緩吐了口氣,自行問道“那我問你吧你是何時開始為榮王辦事的”
喻增為榮王府辦事,是她通過孟列查到的一些蛛絲馬跡,再結合榮王此前刺殺崔璟之事,推斷出來的結果。
而圣冊帝給她的一封密信,也間接印證了此事。
那封密信是她身在東羅時收到的,是連同大盛朝廷告知東羅,會遣使臣前來旁觀新王登基大典的文書,一同送到東羅的。
圣冊帝在信中提醒她,喻增極有可能是榮王的眼線,此中嫌疑,不單在于榮王借喻增窺聽天子與朝廷機密,或還牽涉昔日先太子府
換而言之,圣冊帝欲讓她明白,在她還是先太子李效時,喻增極有可能便是榮王的眼線了。
因此,圣冊帝讓她多加“留意提防”。
在這件事情上,常歲寧大可以揣測女帝的企圖,卻不必懷疑對方話中有假以假話挑撥離間,此等拙劣手段,不會出現在這位帝王身上。
且孟列查到的那些可疑之處,雖零散,卻也已能大致證實她的猜想了。
而從喻增一直在暗中助榮王行事,也可反推出,當年喻增借玉屑之手毒害她一事的幕后主使,或與榮王也難脫干系。
但倘若這一切猜想都是真的,常歲寧也依舊有想不通的地方
見她提到“為榮王辦事”時,喻增的反應已間接默認了此事,常歲寧便問出了自己的不解“所以,你一直都是他的人嗎”
若是如此,可為什么,她從前竟半點也未察覺到他的異心和虛偽
“不”喻增終于得以發出還算完整的聲音,他垂著頭,閉眼一瞬,顫聲道“奴并非如此奴九歲入宮,伴在殿下身側足足十二年,再與殿下分別三載,從未曾生出過半分待殿下不利之心。”
風吹過,常歲寧長睫微動,釋懷般點了點頭“我也是這樣想的至少證明我昔日的確不曾錯信你,如此也好。”
如此似乎好接受一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