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冊帝乘坐帝輦回到甘露殿內,在宮人的侍奉下更換下了沉重繁瑣的朝服,移步至書房中處理政務。
內侍奉上熱茶之際,低聲道“陛下,那婦人膽怯,稍施刑罰,便滿口告饒之言但她全然不知喻常侍為何人辦事,故而未能審出機密消息。”
這在圣冊帝意料之中,但又聽那內侍道“不過,她倒也說出了一樁秘密她并非喻常侍的親母。”
內侍將那婦人招認的全部經過仔細說明“當初先太子殿下讓人為喻常侍尋親時,找到了她”
圣冊帝聽罷,微冷笑一聲“原來喻增從一開始,便是頂替了他人身份,如此便難怪了。”
但那婦人并不知喻增原本身份,只是將錯就錯,想為自己和次子謀一條生路。
那么,喻增原本是誰起初便是榮王的人
倘若是,那么榮王借喻增來完成的這場籌謀已久的隱瞞與背叛,實已足夠讓他在阿尚心中陷于萬劫不復之地了。
“陛下,那婦人的次子喻廣及妻兒此時不知所蹤,是否要”
婦人同他說了很多求情的話,說次子一無所知,請大發慈悲饒他一命,但這些無意義之言不必向帝王轉述。
帝王的聲音甚平淡“無知無用之物,不值得多費力氣。”
內侍會意應下,又試著問“那婦人”
圣冊帝褒貶不明地道“一個愚昧膽小之人,在做母親這件事上,倒是膽大包天。”
若說二十多年前,那婦人第一次賭,是為了自己和次子。那這一次,分明有門路離開,卻依舊未走,是為第二次賭,顯然就只是為了次子在謀劃盤算了。
“給她一個痛快,帶出宮去葬了吧。”
內侍應下,退了出去。
午時末,有宮人入殿內通傳,說是出使東羅的使者官員平安歸京,前來復命,于殿外求見。
圣冊帝擱下手中朱筆“速宣。”
片刻,一行已更衣沐浴罷,卻依舊給人風塵仆仆之感的出使官員們入得殿內行禮。
為首者是魏叔易與吳寺卿,宋顯與譚離等人也難得有機會入甘露殿面圣,此刻皆恭敬垂首立于后側,未敢側目。
行禮后,魏叔易獻上東羅君主奉與大盛天子的文書,并請罪道“臣等歸京遲緩,還請陛下責罰。”
女帝看向一眾消瘦許多的臣子“諸位愛卿長途跋涉,一路危險重重,歸途中又因疲乏而不慎染病,著實辛苦之極朕又豈有功過不分,濫加責罰之理”
說到此處,關切詢問眾人是否已經痊愈。
魏叔易抬手行禮“勞陛下關切體恤,臣等已無大礙。”
他們在途中感染了一場風寒,風寒之癥可輕可重,要人命的例子也不是沒有,而他們染上的便是偏重之癥。
隨行的醫官在給他們診治的過程中也不慎被擊敗,貼身照料的侍從更是未能幸免很快,一行數百人馬中,不流鼻涕的就只剩下了馬。
為了性命著想,只能暫時停下趕路,在驛館中足足養了半月,才又重新動身。
在驛館養病其間,魏叔易一度高燒不退,燒得糊涂間,他這個對這世間本無太大眷戀執念的人,竟頭一回生出十分怕死的念頭來須知,他甚至還沒來得及回京向母親印證真相,如此死去,做鬼也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