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瑯在心底怨天尤人之際,臉上強扯出一個苦笑,試圖彌補一下顏值,強行解釋道“我平日里十分注重儀表整潔的,今日實是情況特殊”
“我知道。”喬玉綿彎起嘴角“我都聽寧寧說了,你做了一件很了不得的大事。”
“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崔瑯謙虛了一下,看著喬玉綿,忽然道“從前你不是告訴過我嗎,這世間有日月之光,也有螢火之亮,只要愿意,人人便都能發自己的光”
崔瑯很清楚,便是從那一刻起,他心中方才存下了一絲清晰明朗的向上之氣。
“之后有一回,我阿娘與我說,做不成像長兄那樣的頂梁柱,做一根燒火棍也不錯”崔瑯說到這里,笑著露出一口白牙的,眉間到底有兩分少年得意“我想著,燒火棍好歹也能翻出些火花來這回我這根燒火棍,多少也算物盡其用了”
喬玉綿眨了下眼睛,瞧著他此時模樣,莞爾道“倒真像是剛燒罷火回來。”
聽著這打趣之言,崔瑯顧不得赧然,眼中只瞧見了那張恬淡如荷的笑顏。
說來也是不爭氣,被那雙笑眼注視著,他的臉一下子燒紅起來,這下更像是個燒火的了。
好在宮燈隨風搖曳間,喬玉綿并看不清崔瑯臉上顏色,此刻她的視線落在了崔瑯的右腿上,問道“你傷在了腿上我幫你看一看吧”
崔瑯聞言下意識地往一側躲了兩步,結巴著道“這如何使得”
他傷在大腿處,若是叫她診看,豈不是占她便宜
“我如今是江都軍中的喬大夫。”喬玉綿認真道“你不必將我視作喬祭酒家中女郎。”
“我并非是看輕你的意思,我”崔瑯有些手忙腳亂地道“是我自己不好意思”
反正他是沒辦法只將她當作一位大夫來看待的就當是他這個人心臟好了
崔瑯自認并非一張白紙,從前他的紈绔做派皆是真實存在過的
可他面對喬玉綿時,一切卻都變得不同了。
他不想將任何紈绔手段心思用在她的身上,反而時常自慚形穢,自覺不堪,配不上她這樣的女郎。
但他也從未想過自暴自棄就是了他如今不正在為了能早日與她相配而認真燒火么
見他渾身不自在,喬玉綿也不勉強“那便讓別的醫士幫你看,你好好吃藥養傷就是了。”
崔瑯乖巧地點頭,連聲應下,末了道“那我這便回去梳洗咳,我是說,我這就回去讓醫士看傷”
喬玉綿忍著笑點頭“快去。”
“好嘞”
崔瑯走了兩步,忽又停下,回頭問“對了綿綿,你明日還在城中嗎”
聽得這一聲顯然是未經思索脫口而出的“綿綿”,喬玉綿臉頰微熱,道“白日應當要去軍中,晚間或會回來。”
“那明晚咱們可以一起出來賞月”崔瑯說罷,又補道“不想賞月,賞菊也行洛陽城里有好些冬菊都開了”
喬玉綿點點頭,道了個“好”字。
崔瑯滿眼欣喜,剛回過頭走了兩步,卻再次駐足“還有一件事”
喬玉綿“什么”
崔瑯拿分享天大好消息的語氣說道“我之后就跟在節使身邊了”
喬玉綿怔了一下,眼睛微亮起。
崔瑯朝她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往后咱們就能相互照應了”
也可以一起做很多很多事了。
月色下,少年人的笑意看起來有些傻氣。
喬玉綿眼底蕩開笑意,微用了些力氣向他點頭。
“那我回去了,其它的明日再說好了”崔瑯心知自己此刻不俊,哪怕有一籮筐的話,為了形象著慮,也只能往后推。
此次久別重逢與初次相見,同崔瑯設想中的情形全然不同。但拋開那份懊惱,他心底的歡喜雀躍卻遠勝過設想時的心情。
“崔六郎君”帶路的那名士兵,眼瞅著崔瑯的嘴巴要咧到耳后根去,試著問“您與喬大夫是舊識吧”
這士兵與崔瑯是今日剛認識的,但崔瑯身上那股子自來熟的氣質,很容易感染到身邊的人。
譬如此時,他聽到士兵這句問話,半點沒有自認被人探究或冒犯的反應,而是幾分得意地道“這還用問,那不是明擺著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