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這激烈之言,眾謀士間有人出聲附和,有人只會心一笑。
這位“死而復生”的駱先生,尤為反感女子竊政。數年前,他那一篇為討伐明后作下的檄文,曾激起萬眾嘩然,那檄文之中處處可見對女子當政之象的不滿,將此稱之為陰陽顛倒,倒行逆施的禍世之象,將一切亂象歸咎于妖后當道所致。
通過這些時日的相處,他們甚至疑心這位仁兄之所以重新出山,大約便是看不慣容不下女子猖獗于世。
此人先前能助明后將廢帝拉下皇位,之后又助徐正業起事,以手中一桿筆替徐正業煽動各方勢力支持,無疑是很有些才能在的——
這些時日此人向王爺屢獻奇策,頭腦智謀不容置喙,但一牽扯到明后與李歲寧之事,便只剩下了主觀的厭恨,說到義憤處,甚至偶有偏激言辭。
但這對他們榮王府而言,不算壞事。如今這世上正需要有這種反對女子當道的激烈聲音,越多越好。
面對駱觀臨這務必斬草除根的勸誡,榮王輕頷首罷,誠摯道:“先生處處為本王謀慮,本王自是無不聽從之理。能得先生竭力相助,實為本王之幸。”
駱觀臨聞言站起身,長施一禮:“自妖后當政起,大盛便無寧日,妖后禍亂朝綱,迫害皇室,致使李氏子弟凋零衰落……幸而有王爺韜光養晦,駐守西境,才給大盛留有一線生機。今能跟隨王爺左右匡扶李氏正統,是駱某之幸才是。”
如此一番話,不難聽出說話之人對匡扶李氏正統的執念——李隱對此并無懷疑,當年徐正業起事,軍中不乏李隱安插的眼線,故而李隱很清楚當初駱觀臨與徐正業離心的過程:正是因為前者看出了后者想要自立的野心,而前者只想匡復李氏皇權。確切來說,是仍以男子為尊的父系李氏皇權。
李隱神情動容,讓起身施禮的駱觀臨重新落座。
待商議罷接下來的戰事部署,幾名謀士和部將先后領命退了出去執行事宜。
不多時,一名自黔中道而來的士兵入帳傳話,道是黔中道節度使喜事將近,將于七日后與長孫氏的女郎定親。
座位距離李隱最近的一名軍師訝然之后,笑著捋須:“長孫家到底是答應了!”
說著,向李隱道賀:“王爺,這果真是一樁喜事!”
他們榮王府拉攏長孫家已久,對方態度總是不清不楚,黔中道節度使的求娶之舉,實是最后的試探。
這場求娶,前后說來也有數月了,起初長孫家并不肯應允……如今大約是見榮王府大軍往京師方向的推行十分順利,長孫家也終于有決斷了。
黔中道節度使佘奎,早就歸順了榮王府,長孫家答應這門親事,態度已然不言而喻。
長孫家經過圣冊帝的剪殺,雖已今非昔比,但長孫家是大盛開國功臣,家中出過數位皇后,曾經兩位大盛君王均有著長孫家一半血脈在,這個姓氏與李家皇室早已密不可分,能得到長孫家的支持,來日便能更加名正言順地登基。
李隱自然樂見這門親事,當即讓人備下厚禮,送回黔中道。
此事交待下去后,帳內僅剩下了駱觀臨和另外兩名謀士在,不多時,又有士兵入帳中傳話,卻是帶來了一則有關異邦王位更替的消息。
吐谷渾的首領慕容允死了。
三十歲出頭的慕容允正值壯年,這死訊很突然,據說是在山中狩獵時中了蛇毒,發了急癥而亡。
而繼位的王子,并非慕容允的長子,而是他最小的兒子,慕容守平。
那士兵更詳細地復述消息:“……新王不過三歲稚齡,其母乃是我朝固安公主。”
李隱兩分了然,語氣褒貶不明:“倒不愧是明后教養出來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