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諸聲鼎沸,華閣之中,載歌載舞,敦煌舞姬擊鼓散花,衣帶旋轉飄飛。美酒金樽,詩人吟唱歌賦飛揚。
待得天色漸暗,四下以燈續晝,萬戶燈火連結,織出滿城華彩。
新帝即位,京畿一月之內不設宵禁,與民同慶,大赦天下。
即位詔書也很快經快馬傳往了各處。
洛陽,河南道,淮南道,無不舉道歡慶。
江都城中,更見熱鬧非凡——以蔣家為首的商號為賀新帝登極,于四處搭彩棚,大宴鄉里,舞龍舞獅,并選地興建善堂,學館。
午后時分,蔣海正登梯擦匾,賬房先生在
蔣海仔仔細細擦了足有半刻鐘,才肯下來。
賬房先生這才嘆氣,伸手比了個數兒:「東家,單是今日,您都擦了整整八遍了!」
「方才此處放鞭炮,炸得都是煙塵,如何能不擦?」蔣海將抹布丟給一旁的伙計,樂滋滋地往商號里走:「八遍?這個數兒吉利啊,可見天子陛下佑我蔣家商號……」
賬房先生哭笑不得,拿出賬本,開始給東家算賬,越算越覺肉疼:「東家,收手吧……再這樣敬賀下去,什么金山也都挖空了!」
先前這位
陛下在北方打仗,東家便狠出了一回血。
之后這位陛下入京,東家擔心京中國庫空虛,而久戰消耗巨大的太女殿下不湊手,于是又出了一回血。
此番陛下登極,東家又出……不,這哪里還是出血,哪兒有那么多血呀,這簡直是割肉了!
賬房先生不由想到,先前那位初來江都,任刺史之職,他陪著東家去表「孝心」,彼時東家可是很覺肉疼的。
怎么疼著疼著……東家他還疼上癮了呢?
蔣家為淮南道鹽商之首,作為這樣的大戶,從前也是和官府衙門常打交道的,遇到災年,也會表一表心意,以示對朝廷的忠心——可是表到這個份兒上的,卻還是頭一遭!
賬房先生說到這里,蔣海卻不樂意聽了,這能一樣嗎?
以往哪個天子送他墨寶了?哪個天子在江都開作坊造船出海了?又有哪個天子是從江都發的跡?
他們江都這回也算是龍興之地了,作為這塊地頭上的金雞,他咬咬牙多下幾個蛋怎么了?那不是很應該嘛!
此時他苦點兒也就苦點兒了,陛下是什么人物,帳算得明白著呢,能叫他白白吃苦下蛋嗎?
作坊又不會搬走,海上的生意還要繼續做的,他甜的時候在后頭呢,這講求的是一個長遠之道。
賬房先生也就是一時肉疼,聽自家東家看得開,他便也不多說了,繼而接過東家那「龍興之地」的說法,道:「可是和州那邊,都說他們那兒才是皇帝陛下的發跡肇基之地……」
情緒穩定的蔣海一下炸了:「簡直是放屁!哪里聽來的!」
陛下當初是救過他們和州,幫著他們打退過徐正業,可也僅是如此了!哪有被人救了,還要連人帶廟都端走的道理?這簡直是貪婪至極!
賬房先生說明消息來源:「還不是從和州來談生意的那群鹽商……」
蔣海當即就要往外走,去找這群人爭辯去。
「東家是辯不完的!」賬房先生將人攔下:「還有汴州那邊呢,他們說陛下當初在汴水殺了徐正業因而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