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大婚之期,最終定在了常化二年金秋八月。
此佳期乃是天鏡和無絕所卜八個吉日之一,經李歲寧選定后,無絕便立即去尋天鏡——嘿,好巧不巧,這個日子是他卜出來的,他的選上了,天鏡那老貨的沒被選上!
無絕大搖大擺而來,欲自我夸耀一番,抬手叩了天鏡的房門,卻久久無人回應。
無絕將耳朵貼在門框上聽了聽,未聽見什么聲音,遂推門而入。
房內三足青銅香爐吞吐香霧徐徐裊裊,窗戶大開著,修竹沙沙,清幽寧靜。
背對窗欞盤腿打坐的道人一身灰白道袍,須發皆蒼白如雪,臂間所挽拂塵細細銀須隨風微微拂動,點點銀光飄灑于三月清風中。
無絕怔了怔。
似如愿等到友人來,那拂塵終才從臂間滑落墜地,如同遺留的告別。
片刻,無絕彎身撿起那拂塵,難得愛惜地捋了捋,抬眼看向依舊盤坐的天鏡:“這回總歸不是幻術了吧……”
天鏡神情安詳怡然,嘴角邊還有著一絲淡淡笑意,似在回應友人問話。
“沾我的光,你這一遭也算真正圓滿了。”無絕將那拂塵挽入自己臂間,緩聲嘆道:“今后這蒼生國運,便換我來守著吧。”
窗外風清春明,白云舒卷,竹林后方有白鶴翱翔于清池畔,鶴鳴之音空靈悠遠。
常化二年,春三月,天鏡國師圓滿仙蛻,羽化而去。
四月,天子著封仙師玄陽子為大盛國師,掌祭祀,勘吉兇,安國運。
此一年春夏風調雨順,秋收成果喜人,尤其數淮南道與河南道二道糧倉盈滿而溢,百姓無不歡欣鼓舞。百官也徹徹底底地松下了這一口氣,得以舒心展顏。
農事乃真正的國之大業,新帝初立,這一年的糧食情況至關重要。
糧豐則人心安足,這是昌隆興盛的不二基石,踩著這塊踏實的基石,朝中在一派欣忭之氣中,積極籌備著天子大婚事宜。
七月里,喬玉綿與崔瑯的婚期也定下了,定在了十月里。二人在去年便定了親,婚期之所以一直未有真正落定,便是不想先越過天子大婚,這是崔瑯和喬家人的共識。
自天子大婚之期定下后,京城內外各家喜事不斷,一來都想沾一沾這無邊喜氣,二來也實是前幾年風雨飄搖時局不穩,各家兒女親事被耽擱得比比皆是,年過二十親事還不見著落的一抓一大把。
褚太傅倒覺得這不是什么壞事,他家中這情況,緩一緩不是什么壞事……然而可以預見的是,接下來家里的喜宴只怕是要當作家常便飯來吃了,畢竟積壓的存貨實在太多了。
好在老人家如今可以在城外別院里躲清閑,否則就憑褚家近來的議親盛況,當真吵也吵死了。
饒是如此,老太傅也未能完全躲得過。
此一日,喬央休沐,來尋老太傅垂釣,二人坐于溪畔,喬央委婉笑著說明來意:“今次實是與太傅商議犬子與貴府女郎的親事來了……”
“瞧你心不在焉,便知是另有謀算。”老太傅哼了一聲,隨口問:“哪一房的丫頭?”
他家中適齡的孫女甚至是曾孫女可不止一個。
喬央笑著說:“是貴府大房里的女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