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個瞎子這件事眾所周知,對顧七而言應當是一件早就知曉的事宿聿以為顧七醒來見到萬惡淵,會有很多話要問,卻未曾想那么多問題,顧七只問了這么一個無關緊要的,宿聿往外走的步子慢了一下,隨口道“記事起就看不見了。”
寂靜之中,丹田的靈眼緩慢地輪轉著。
以前沒有這個感覺,現在他的感覺卻更為明朗這個味道,好像陪了他很多很多年,在每一次他將要沉淪在仇恨情緒的漩渦里,如凜冽風雪刮過身上的傷口,最后落在手心里,變成冰涼卻柔和的水珠,提醒著他時刻清醒,提醒他要往前走不要回頭,亦不復返地推著他往前走。
奇怪,宿聿低著頭,掌心蒼白,但沒有傷痕。
可往里走一遭,山雪就好像陪在他身邊。
“手里有什么東西嗎”不見神明與墨獸好奇地踮起腳。
宿聿將手縮進袖子里,抬步往日光的方向走去,他想應該是太困了,腦子里才會莫名想這么多東西。
藥房的門被關上,一隅之地內只剩下顧七。
從記事起就看不見了那雙明媚靈動的眼睛,就好像陷入了死寂,像他在孟開元黃粱夢里看到那樣。
什么時候開始的顧七有很多事情想問,但他看得出宿聿對外界的防備,與人相處用著假名,背著其他人在紅土森林里藏著這么多鬼修,他身上的秘密就如同他的防備心,緊繃得像是個蚌殼,三言兩語間不會透露任何的想法打算。
只是三言兩語的判斷,顧七重重地松出一口氣。
他的小師弟,什么都不記得了。
顧七的手緊緊握住,直至過度繃緊的身軀使得身上的傷有裂開的趨勢,他才緩和下來,一雙妖瞳盯著指節間的劍繭,千思萬緒隨著屋外遠去的腳步聲而走,他體內蠢蠢欲動的妖血早就被撫平下來,空氣中彌漫著若有若無的通靈血氣味,這股氣味深入神魂,他知道,神魂撕裂妖血沸動的傷沒那么快會好,能維持下來,恐怕是源自宿聿身上的通靈血以及身體里獅麟殘魂。
從清醒的時候開始,顧七就已經打量過這周圍破舊卻和諧的景況,給他包扎傷口的全是鬼修,沒有露出兇狠奸惡的性格,處理他的傷口小心翼翼,其中不乏有技藝熟練的醫修,透過那個小小的窗戶往外看,能看到院外彌漫的森冷透涼的陰氣以及四處跑動的妖獸魂靈,幾乎他睜開眼時,聽到的就是鬼修如閑趣的議論,走獸歡快跑動的聲音與這漫天森然的陰氣,好像不太一樣。
這些不
一樣的,或許與千年前一樣的事物,無時不刻地提醒著他。
“醒了”狼王從窗戶爬了進來,它縮變成少年的模樣,爬進來還費了點勁,狼王現在的人話說得越來越好,沒像之前那樣磕磕絆絆,說起話來十分流暢,多虧了那些喋喋不休地教它說人話的鬼修們,我感覺你差不多該醒了,來得剛剛好。”
顧七妖瞳微斂,他知道狼王的意有所指。
“獅麟自古就很霸道,它有著其他異獸羨慕不來的軀體,天生愈合能力出眾,驍勇善戰,上古的時候,我就覺得上古坍塌了,它也是一只注定長生的異獸。”狼王嗅覺靈敏,聞到了屋內的通靈血味,擇了個靠窗的位置待著,所以他能在尸骨上殘留這么多意識,比他更強的獅麟,應當會在尸骨上留有更強悍的元神而在埋骨之地獅麟的殘缺的尸骨里,沒有任何元神的痕跡。
“所以我才能這么快醒過來。”顧七道。
狼王點了點頭,輕輕嗅了周圍的味道“你身上獅麟的味道重了。”
若說最開始看到顧七的時候,狼王只是從他身上聞到老友的氣味,疑惑他是老友的殘魂或者轉世,更或是族中的幼崽,但現在聞到顧七身上的氣味,那股人的味道與獸的味道完全融合在了一起,原先那股區分開的微妙平衡被打破了,他身上的氣味,就跟狼王現在的氣味很像,與人融合,是人也是獸。
“是嗎”顧七垂眸,看著指尖過長的爪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