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村。
農忙到了尾聲,村里的孩子們都收了假回到學校,田間地頭只有各家的大人在忙著種秋糧。相較于往年,今年的小河村種秋糧的少了一小半人家。
這一小半,就是村里投錢最積極的幾戶。
趙換娣哼著戲腔回家,今天在鎮上有大集,她左右無事,帶著元梁跟幾個婦女一起去趕集。集上好吃的多,元梁又看見什么要什么,她走時候揣在兜里的三塊錢,很快就花個精光。
快一年前,她還能為了家里丟的一塊三氣的好幾天的睡不好吃不下,可現在一年過去,她已經能大大方方的花掉三塊錢。
趙換娣把這一切看做是自己應得的回報,是對她智慧的獎勵,因此很快適應了家中新的消費觀念。過去的幾個月,她不光是去趕集,還給家里人人都添置了東西,給元梁買的新嶄嶄的小書包,給元棟買的磁帶,給元德發也買了幾包他沒抽過幾次的帶濾嘴的香煙。就連元柳元芹兩個丫頭片子,她也一人買了一根新頭繩和一包鉛筆。
前幾天農忙,她身體壞了下不了力氣,就在家做飯,一天買一個豬蹄子,吃的全家人嘴巴冒油。往年對家里人來說要脫層皮的農忙,今年過去后還被元梁追問啥時候還有這種日子,能天天吃大肉,多美啊。
趙換娣樂呵呵的表示往后每年都這樣,家里有錢了,豬蹄子隨便吃。
莊稼收完她就攔著不讓秋種。家里勞力不夠,又不差那一點糧食,干啥去吃苦
元德發拗不過她,只能撿著在地頭種了點煙葉子,剩下的都荒著。
不過今年荒著地不種秋莊稼的人家不少,元德發心里憋著氣也無可奈何。誰讓大兒子跟妻子站在了同一戰線,家里連著投抬會幾個月,已經拿了兩期的利錢,一次一百多。趙換娣捏著錢,只覺得事事順心如意。他就算是有什么話,趙換娣也不聽他的了。
趙換娣進了家門已到中午,元德發回了家才看到家里冷鍋冷灶,問她是不是又去趕集。
趙換娣不以為然“今個逢大集,之前你不是說想再抱幾個雞崽我去瞅了,沒遇上。”
哪里是沒遇上,是她帶的錢一個不留意就花完了,所以趙換娣才沒買上。
元德發也不抽煙了,拉下臉子進屋,把門簾子甩的撞在一起,發出簌簌的響聲。
要是以前的趙換娣,這會兒只怕已經慌了。
可這小半年下來,趙換娣對元德發早就沒了妻子對丈夫的畏懼。
她翻了個白眼,拿出在集上買的面人糖,小豬造型的糖,一個老頭子擺著攤子現做。元梁非說要,一個都八毛呢。她忍著心疼買了,結果元梁吃了兩口就不吃了,塞在趙換娣手里又要別的吃。
趙換娣把面人糖放在嘴里,那甜滋滋的味道說不上好吃難吃,但是她從未嘗過的滋味。
她慢騰騰的吃完糖,不愿意上里屋去看元德發的臉色,到閨女的小矮房里睡。
她現在身子差,光是去
鎮上一趟,就累的不能行。躺在元柳元芹睡的大鋪上,趙換娣心里算著再過幾天就到第三期利錢的日子了,大兒子也馬上要回來,她得做點好吃的給大兒子補補,還有家里的灶臺時間久了,底子都是補過多少次的,她想買個新的
就這么胡思亂想,趙換娣終于沉沉睡去,夢中還帶著甜蜜的笑。
小河村的另一邊。
明明到了飯點,王美腰家也是冷鍋冷灶。
王母咬著手指甲,嘴里絮絮說著一家子都聽不懂的川省方言,她坐在窗臺下面,眼睛死死盯著大門,期盼著丈夫帶著好消息回來。
家里的老太太被王母送去小叔子家,現在家里就只有兩個兒子帶一個兒媳。
王家的大兒子和媳婦站著,兩人剛吵過架,臉上還帶著未消失的怒容。
王家的小兒子也僵著臉,背著身子誰也不看。
終于。
大門被人吱呀推開,所有人不約而同的站起身來。
“他爹”
“爸”
王父這幾天得了感冒,渾身都沒力氣,他進了門,手腳都沉甸甸的。
看到一家子都圍過來,他咳嗽兩聲“把門關嚴實。”
小兒子眼疾手快關了門,直接把門插上。
一家子到了正間,王母像是已經預料到情況不會太好,強裝鎮定想扯出來個笑,結果臉色詭異的嚇人“人找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