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人就是這樣,八字沒一撇偏要強行掛靠,當真有了幾分事實,反倒不那么顯擺,刻意追求低調了。
第二日宜鸞去華光殿,半分沒提前一天的事,沉默著坐在座位上,沉默著取出書本文房,那文靜乖順的模樣,簡直像換了個人。
然而樹欲靜風不止,相王進宮刁難的事像長了腿,跑得人盡皆知。三公主招架不住,太傅出面維護的事實,自然也成了眾人竊竊私議的焦點。
“我看有幾分真。”理郡王家的蓬萊縣主,是個說風就是雨的性格,“否則上回我爹爹罰我,老師怎么不來救我”
前半句話有待商榷,后半句話純屬找茬。有人反駁她,“你家住在陽和里,離大宮四五里呢,難道老師長了順風耳,知道你爹要扒你的皮”
蓬萊縣主不高興,鼓著腮幫子說“你們這些人,就是見不得人好,不像我,樂于成全。你們說,太傅教授我們兩年,先前也有七八位宗女,個個長得花容月貌,沒見太傅與誰有私情。現在三公主被太傅另眼相待,這不是長了我們西陵宗女的志氣嗎,我看極好。”
這話當然會引來不滿,“西陵宗女的志氣,得靠這種事長你滿腦子情情愛愛,快閉上嘴,別說話了。”
眼看吵起來,也有人打圓場,“別爭別吵,回頭看太傅神情如何。”
反正只要情緒有變化,眼神一定看得出來。太傅但凡有一點波動,那就事實大于雄辯了。
一眾人有鼻子有眼,商討得不可開交,呆坐在那里的寧少耘引來了嘲笑,梁國公的長子斜斜挨過來,“子期,三公主這幾日沒給你送點心啊”
寧少耘烏眉灶眼,沒好氣地沖對方哼了聲,“我凌王府沒吃沒喝,還要人接濟嗎”惡狠狠地把人轟走了。
心里還是有幾分不痛快,三公主的青睞來得快去得也快,弄得他都不好向家里交代了。思忖再三,還是得探一探虛實,便悄悄挪到三公主邊上,壓聲道“我母親讓我帶話給你,問你什么時候來我家吃飯。”
宜鸞抬起了眼,“吃飯近來有些忙,去不了,替我謝謝表姑母。”
那雙貓一樣的眼睛,電光火石望進寧少耘心里去。以前不覺得這位彪悍的三公主有什么討喜之處,現在細看,怎么好像有點漂亮
所以啊,機會放在眼前,挑三揀四不情不愿。機會忽然沒了,又悵然若失萬念俱灰,這不是矯情就是賤。
寧少耘承認自己有點不識抬舉,現在后悔還來得及嗎當然,他不會直截了當說愿意娶她,彼此還需要更進一步了解,畢竟自己的為人是很矜持、很慎重的。
于是他說“那你什么時候有空,我好回稟我母親。”
宜鸞認真考慮了一番,“半年之內都沒空。”邊說邊繞了繞鬢邊的發絲,“你知道的,人一旦有了心事很忙的。”
有了心事,一聽就是感情上的心事,寧少耘泄了氣,懊喪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但作為男人,多少有點不服氣,他開始仔細觀察課堂上太傅的每一個細微動作和表情。不知是自己觀察不夠仔細,還是太傅過于老練,盯了半天,連一點皮毛都沒看出來。
再打量三公主,她托著腮,照樣百無聊賴。這樣的狀態,若說兩個人有首尾,好像有那么一點不可信。
寧少耘松了口氣,傳言是假的,一定是。或許三公主只是忽然對談婚論嫁失去了興致,僅此而已。有些事得走兩步退一步,那天抱樸勸過他,輸給別人丟臉,輸給太傅不丟臉,他當時心里還是有些矛盾。現在坦然了不少,人云亦云的事少相信,生活還是充滿希望的。
窗外鳥鳴啾啾,炎熱早就褪去了,天涼好個秋啊
寧少耘的好心情一直持續到課后,散學了,把書匣交給抱樸,邁著輕快的步子走出了上西門。
上西門外是一片開闊地,兩邊闕樓聳立,底下車馬云集,都是來接宗室子弟放學的。那些精美的車馬中,有一輛格外醒目,玄色的團蓋下,四柱低垂著帳幕,分明是三公的車輦。寧少耘有些不解,難道華光殿開始接納官員子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