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琢磨,衣袖被拽動了下,抱樸朝他使眼色。他回頭一看,見太傅從上西門出來,徑直登上了馬車。
然后重點來了,三公主小跑著到了車前,臉上揚著熱情的笑,不知和太傅說了什么。不過一瞬,居然登上太傅的車輦,與太傅同乘了。
寧少耘覺得眼前金花亂竄,萬分悲涼地對抱樸說“傳聞都是真的。”
抱樸背著書匣,同樣迷惘,邊上的蓬萊縣主興高采烈,“看,我就說吧”
馬車跑動起來,所有閑言碎語都拋在身后,宜鸞喜滋滋地說“我還不曾坐過王公的車輦呢,老師的車駕,比我的翟車舒服多了。”
太傅對她蹭車,沒有什么好臉色,“殿下不是應該提前讓人預備妥當嗎。”
宜鸞一臉無可奈何的樣子,“我早就吩咐了,可誰也沒想到,臨出門的時候車轄丟了。時間緊迫,不容耽擱,只好來麻煩老師反正順路嘛,老師不會生氣吧”
就算生氣,有用嗎太傅顯然無話可說,微沉了下肩,調整好自己的坐姿,便再也不管她了。
宜鸞呢,只要和太傅同乘被大家看見就行了。倒也沒有其他的訴求,她一路老老實實坐著,只顧偏身朝外張望,看街市上人來人往西陵這些年邊關戰事不斷,但京師重地,繁華照舊。
她是深宮中的女孩子,如果沒有和親這件事,實在不太關心國家政務,只知道五國打來打去,西陵最大的死敵是渤海國,但與別國諸如上吳、大朔還有后應,偶爾也會起兵戈。
街道上一個穿著甲胄的武將走過,她脫口問太傅“為什么女子不能上陣殺敵女子只配相夫教子嗎”
太傅到底是太傅,他沒有對她的想法感到訝異,“臣從來不覺得,女子上陣殺敵有什么不可。若說不可,大概就是行軍不便吧,千百年來戰場上縱橫來去的都是男子,沒有專為女子設立的營地。將領治軍再嚴明,難以徹底馴服人心,軍中人多事雜,女子在軍中的境地,會比沙場死戰難得多。”
宜鸞嘆了口氣,其實她寧愿出生入死戰一戰,也不愿意靠著出賣婚姻求得茍且。當然,雄心是有的,不去回憶長途跋涉就一病不起這個經歷,她簡直覺得自己在女子之中天下無敵。
自己回魂的這半個月來,漸漸安逸了,渤海國對她造成的傷害也減淡了幾分。但她心里還是很急,生怕臺閣什么時候出奏議,相王又去鼓動太后,要把她送出去。
調頭看看太傅,他眼觀鼻鼻觀心,在朝做官的,鮮少有他這樣的。
宜鸞上輩子,確實從來沒有和他套過近乎,主要是沒想到自己會被派去和親。交情這種事,須得一點一滴積累,真到了死到臨頭再去央求別人,一切就都來不及了。
“老師,學生拜在老師門下兩年了,您看學生這個人,怎么樣”她靦著臉,不管好壞,打算加重太傅對她的印象。
寬敞的車輿一角供著一只封閉的炭爐,爐上有銀質茶吊,她斟了一杯茶,捧到太傅面前,抿出一個甜笑,“老師喝茶。”
喝了她的茶,是不是就得說好話太傅勉強接過茶盞,并沒有喝,“殿下要聽真話”
宜鸞心道假話你也不愿意說啊,便誠摯地點頭,“學生只聽真話。”
太傅果然一點沒客氣,“頑劣散漫,資質不佳,再讀十年,也成不了大器。”
宜鸞的心一下子落進了地心里,“啊,老師,學生有這么差嗎”
太傅看了她一眼,“不過殿下有一樁好。”
宜鸞萎靡的精神又振奮了下,“什么好”
“運氣好。”太傅涼涼道,“不用參加科考,也不用憑才學掙功名。年滿二十就能走出華光殿,一人之下萬人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