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云彤謙道“哪里是我教出來的,只是娘她們允我出來開書坊已是寬仁,我總不能整日接觸那么多外男。”
所以她的書坊需要女的掌柜,女的伙計,女的刻工,女的書工,女的抄手,女的賬房從上到下,只要是她時常接觸到的崗位,那便都要選女孩子來干。
識字的女孩子不夠多,她便自己請人教,專教那些沒機會讀書的女孩兒,她們學得好了有獎錢可拿,后頭也有工作可干。
哪怕她們不想到書坊長期工作,也可以當抄手,像那些窮書生一樣抄書補貼家用。
反正她的彤藏樓還缺許多書,只要她們需要抄書換錢,她這里就能開出最公道的價錢。
紀云彤還在景園周圍開設了價格相當低廉的寓所,供前來金陵參加鄉試的學子們落腳,考不上的還可以租下來長住。
要求只有一個,那就是潔身自好,不要流連秦樓楚館。若是能帶上自己的妻兒一起租住,租金還可以減半。
對于還沒考到功名的年輕士子來說,這當然是相當不錯的住宿選擇。有些和妻子還是新婚燕爾,舍不得和妻子分開的考生那肯定是極力說服家人把妻子一起帶到金陵來備考。
紀云彤每年都會親自宴請這些年輕學子的妻子,與她們在景園中游玩與暢談,聽聽她們對未來的打算。
這些人對紀云彤的邀請有的受寵若驚,有的萬般熱忱,有的不甚感興趣,各人有各人的活法,紀云彤也從不把自己的想法強加于人,只與那些志同道合、值得深交的人繼續保持往來。
等到將來她們的丈夫金榜題名,她們也將像是一顆顆種子那樣隨著丈夫四散到各地。
這些種子就算只能長出幾片頑強的野草,那也是極好的。
倘若實在沒機會長成參天大樹,那就成為“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的野草吧
紀云彤所做的都只是些再小不過的事,幾年下來頂多也只是教出幾百個能讀書寫字的女孩子,并沒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即便注意到了,他們也不會在意。
只要還沒長到他們地里去,誰會在意道旁的幾株野草。
皇后笑著說道“你讓人好好教,自己也要保重好身體。我們要活得長長久久的,才能把日子越過越好。”
臨別時她還給紀云彤指派了兩個女醫,說是安排給她景園那邊的,其中一個于生產方便格外有經驗,接生了三十多年,但凡經她手接生的全都母子平安,她現在已經用不上了,說不定紀云彤能用得上。
女子生產都是半只腳踏進鬼門關,孩子不需要生太多,有那么一兩個就可以了。
紀云彤感受到皇后的善意,收下了她給的人。等回到家,她愈發覺得皇后的話有些意味深長,皇后如果活得長長久久,那豈不就是太后
意識到自己在琢磨什么的時候,紀云彤很快按下自己的思緒,沒有再往下深想。
皇后那么端莊賢淑一個人,怎么可能與她討論將來皇帝駕崩的事
只不過這次見面還是讓紀云彤莫名多了幾分心安。
仿佛前面的路已經不是她自己一個人再走。
哪怕是她會錯了意,她也很喜歡這種感覺。
再堅強再倔強的人總歸也是會害怕孤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