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戶川亂步試圖反駁肚子餓了開始思考監獄里能不能點煎餅果子的外賣
被亂步先生打了岔,我險些忽視了對面的待審人,趕緊清清嗓子找回狀態。
“閉上眼睛。”我的音調漸漸放輕,仿佛虛無縹緲的煙霧。
“跟著我,回到你命運轉折點的那一天。”
男人的瞳孔無意識地失焦,他木木地閉上眼。
“你的腳踩在深色的木紋地板上,涼意透過鞋襪向上躥,仿佛一只蜈蚣鉆進你的腳底板。你感到癢,但殺人的高度緊張使你忽視了腳下的異樣。”
大川緊閉的眼皮不安地顫抖,眼皮底下的眼珠胡亂轉動。
“你的仇人重重倒在地上,黑色的天、灰色的房間、腳下濺開的鮮紅成了你僅能看見的色彩。你頭腦暈眩,一邊喘氣一邊蹲下身,把尸體塞進事先準備好的裹尸袋。”
“只要再擦干凈地上的血就好了,你告訴自己,跪趴在地板上。”
“濃郁的血腥味侵染你的嗅覺,第一次殺人,你的感官敏感到一只螞蟻在皮膚上爬都能起一身雞皮疙瘩想想看,深呼吸,你嗅到的只有新鮮的血氣嗎”
“一股若隱若現的臭味縈繞在你鼻尖。”我慢慢地說,“你剛見過一具尸體,即使此前從未涉獵相關的知識,直覺也告訴你答案。”
大川的雙腿痙攣抽搐,他在半夢半醒間蹬了下腿,像是想要逃離囚禁他的夢境。
“我想你處理現場一定很倉促,直覺在你腦海尖嘯著要你離開。你匆匆扛著尸體離開,再把裹尸袋丟棄在建筑工地時,你長長地松了口氣。”
“新手殺人總會在腦海里一遍遍回放行兇過程。”我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被你深深記住的不只有你認為的關鍵之處,還有直覺敏銳捕捉到的異樣。”
“來,告訴我。”我輕聲問,“被你殺死的那一刻,雄信先生露出了怎樣的表情”
“他,”大川張開嘴,他的聲音干啞到仿佛吞了一把滾燙的干沙,“他很痛,他彎下腰,他一臉僥幸僥幸”
兇手臉上浮現出茫然的不解,他的眼珠在眼皮下飛快轉動,雙手舉在空中胡亂揮舞“他很高興為什么,他為什么會高興”
“因為逃過一劫吧。”江戶川亂步單手支頭,一語中的,“被普通人一刀捅死總比送進黑手黨的審訊室折磨要好。”
“這樣看來,雄信知道那份資料的存在。”名偵探自言自語。
“他確信自己被港口黑手黨抓到后會受盡折磨,因為他把資料弄丟了”
一命償一命,如果只是單純殺死了港口黑手黨的人,得到的不過是一枚子彈,他們的審訊組還沒清閑到誰都要審的程度。
唯有弄丟了黑手黨的東西,以性命相償亦不足夠,必以疼痛加碼。
“啪”我打了個響指。
清脆的響聲驚醒了噩夢中的大川,他猝然睜眼,扯住自己的
衣領用力呼吸,渾身仿佛脫了水。
你們對犯人動刑了守在門口的警察聽見動靜進來,遲疑地問。
我“沒有哦,是吧大川先生”
我只是在陳述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事實,大川冷不丁與我對視,在警察注視下打了個寒顫。
“沒、沒有。”他笑得比哭還難看,“我能回牢房了嗎”
警察好可疑啊你
沐浴在公職人員懷疑的目光下,我好冤。
“能被笨蛋幾句話嚇到的人是無可救藥的超級笨蛋,才不需要上刑。”
江戶川亂步瞥了眼滿臉惶恐的大川,拽住我的袖子,“走了,去見第二個嫌疑人。”
被拽著走路跌跌撞撞的,我把袖子從他掌心抽出來,加快腳步和亂步先生并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