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師兄”盤龍柱上,一身血衣的茯芍婆娑著搖頭,“不、不必”
沈枋庭沒有多話,脫下外衣,低著頭,將脊背露給了行刑者,只道三個字:“開始吧。”
行刑者猶豫地看了眼座上的浮清,浮清沒有說話。
他便試探地轉鞭抽向了茯芍身前的沈枋庭。
“師兄師兄”被抽得皮開肉綻都未曾哭泣的茯芍在這時落了淚。
沈枋庭就站在她眼前,面朝著她,她看著那鋼鞭一下又一下地打在了男人的背上,碾開皮肉,露出紅骨,直到替她受完剩下的四十六鞭。
陌奚看著這混亂的場面,臉上的笑容不知何時全然消失。
無趣。
他轉身走了。
本想在她被打痛之后,帶回巢穴的心思也作罷了。
再次見面,已是十年之后。
茯芍的禁閉結束,隨同門下山。
一行人陷在了秘境里,分散失聯。
藹藹迷霧中,茯芍偶遇了陌奚。
“咦,你也在這兒”她跑來,沖他揮手,“同類,你的傷可好了”
陌奚一頓。
他注視著雌蛇的雙眼,沒能從里面看見半分埋怨和憎恨,依舊是發自肺腑的歡喜,叫陌奚疑惑,莫非她失去了記憶,忘記了自己拋下她的事情。
“大好了。”他攏著袖,微笑頷首,“你近來可好”
“我”茯芍語塞。
他們都知道,她這十年算不上好,直到前日才剛被放出來。
但緩了緩,茯芍還是笑著說“我還好啦。”那笑容傻兮兮的,不僅破壞了她仙逸的皮囊,也沒有蛇該有的模樣。
不倫不類。
陌奚攏在袖中的手指一緊,也笑,“那就好。”
他本該離去,可雌蛇臉上的那對琥珀眼澄澈通透,毫無陰霾,這使特地算著日子趕來嘲弄她的陌奚悵惘若失。
他遂又嘆氣,舊事重提,“當日我不是故意拋下姑娘的,實在是”
“這有什么可抱歉的。”他話還沒說完,茯芍便連連擺手,“得虧你當時走了。因為蛇王陌奚的緣故,師父特別討厭蛇妖,還好你沒被抓到。”
她吁了口氣,后怕似的,“這些年我一直擔心你會不會被抓,本還想著去找你,沒想到世上竟有這么巧的事,剛下山就遇上了你現在見了,總算可以放心不對,你快走。”
她將陌奚往外推去,低聲道,“這里有好多我的同門,你快走,被發現可不得了。”
陌奚被她推得往前行了兩步。
他回頭,翠色的蛇瞳晦暗不明地望著身后的蛇姬。
無趣。
那一頓鞭子和十年的禁閉,沒有在她身上留下半點痕跡。
她身上的香氣叫他心煩意亂。
陌奚定住了腳,轉身握住了茯芍的雙手。
他擔憂而深情地望著她,“這些年我到處打聽你的蹤跡,聽說你在琮瀧門受了刑。修真界不容我等,我帶你離開,回我們蛇族的領地,好么。”
“不”
那愚蠢的雌蛇卻想也不想地從他手中掙脫,堅定道,“師門有恩于我,我不能背棄他們。”
她抽出手來后,又繼續推陌奚,“你快走,快走吧”
陌奚瞇眸,最后看了她一眼,道,“好。”
他走了。來時一腔不明所以的情緒,走時一腔明確清晰的煩悶。
這樣不知好歹的蠢蛇,他以為自己再也不會和她有什么交集。
五十年過去,陌奚的確再也沒去見那蛇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