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爾夜涼,風掠過花林,帶著芬芳馥郁的馨香吹入他的寢殿,他才會恍惚一瞬,念起石洞里的半個月,想起那條柔軟馝馞的蛇姬。
他從前沒有嗅到過那種香氣,之后也再沒有。
她的妖丹在他體內運轉了十三回,將那股甜蜜的香氣深深纏入了他的經脈血管里。
陌奚有些想念了。蛇城里沒有哪條蛇的眼睛像她那樣溫暖,仿佛一簇徐徐燃燒的暖火,只是供人取暖,并不會燒傷什么。
但這份想念只是“有些”而已。
他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上趕著湊趣兒。
五十年間,沈枋庭成為了修真界的中流砥柱,在他化神大典上,浮清問他有什么想要的。
他說,他想要和師妹結為道侶。
師兄師妹,這是不倫之事,何況那師妹還是妖。
全場死寂,浮清臉色鐵青。
向來尊師重道的沈枋庭仿佛沒有看見一樣,對著師父跪下,非茯芍不可。
浮清到底是寵愛首席弟子的,這件事被應允了。
沈枋庭娶親師妹的消息傳遍天下,也傳到了陌奚耳朵里。
咔嚓一聲輕響,他手中的杏花枝折了。
晶瑩的殘花落入泥里,他自上踏過,前往了琮瀧門。
“同類”外出的茯芍瞥見到了他,果然喜出望外地跑了過來。
陌奚站在原地,彎眸等著她朝他靠近。
這條孤身的雌蛇極度向往同類,可偏偏不愿與他回去。
“你怎么又到這么危險的地方來了”茯芍立定,又要推他走,“這里可是琮瀧門的領地,你不該來這里。”
陌奚沒有動,這一次他沒有被她推動。
他蹙眉道,“我聽說了你的事,很是掛心。”
“是、是么,”女子臉上浮起一片紅暈,低下頭來,羞赧得不知該如何言語。
這抹羞怯令陌奚眸底的神色愈冷。
“你真的想好了么。”陌奚低頭,像是在石洞時那樣,貼上了她的額頭,與她交換氣息。
可這一次,雌蛇猛地后退幾步,紅著臉擺手,“別、別靠那么近。”
五十年過去,蛇姬身上關于“蛇”的部分越來越淡,人類的特性則越來越濃。
如今不需要旁人耳提命面,她自己都不習慣蛇類的寒暄方式了。
陌奚頓在原地,繼而笑了起來,“抱歉。”
他該轉身離去的,可他始終沒走,因為某種微妙的不甘心。
“我知道這事有點荒唐,”雌蛇反手,用冰涼的手背給溫熱的臉頰降溫,“不過大師兄和其他修士不同,他從不歧視我們這些妖精,而且、而且這些年都對我照顧有加。”
茯芍永遠不能忘記,那日光明大殿男人擋在她身前的模樣。
她無父無母,雖幸得師父收留,可從沒有人如此堅定地護過她。
幾十年來,他們一同修道,一同斬妖除魔,沈枋庭永遠不會讓她孤身陷入危機。
“你不用擔心,大師兄真的很好。”
茯芍低著頭,也就沒有注意到雄蛇越來越涼的眸色。
半晌,當茯芍疑惑陌奚為什么不說話時,他才徐徐道了一句,“是么,那就好。”
在茯芍含羞帶喜的幸福神色里,他后知后覺地明白了,六十年前,自己看見那個男人擋在茯芍身前時,為何會心生戾氣。
陌奚已經很久沒有經歷發青期了,他的修為足以讓他擺脫這低級的俗欲,以至于漸漸忘記了“求偶”這樣的本能。
她有著美妙絕倫的氣息,又有著尚且過眼的實力。
他喜歡她的氣息,自然就會想要她做伴侶。
這簡單而天經地義的事,陌奚卻現在才有所反應。
他其實不喜歡媾和,厭惡被欲望掌控,更厭惡其他妖的氣息沾到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