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透將人帶上水面,一艘亮著船燈的救生艇浮在水面上,安靜地等待著。
松田伊夏意識不清,讓他自己動手翻上船不切實際。金發男人把著對方腰把他先推進船內,自己撐著船沿又隨重力暫且落回海面。
船沿太高,他落下那刻倒在船內的那人消失在視野里,好似船上空空蕩蕩。
沒由來的,心臟倏地一緊。
海水冰寒。
松田伊夏身上的衣服被水浸透,在秋夜的海風里過了幾遍,觸手是刺膚的冰,原本柔軟的面料硬得刮手。
他去解對方領口的扣子,不知道這件內襯什么設計,做成了假兩件樣式,領口處是一片白色襯衣衣領。
那兩排扣子怎么都解不開,他費了半天勁,才發現是因為自己手抖得太過厲害。
用力掐過手心,理智因疼痛回籠,再沒時間去和這些設計精致但是實用性極差的東西糾纏,他手上用力直接扯崩了這兩排扣子和對方領口的衣料。
檢查口腔清除異物,防止堵塞氣管,排出積水該死,怎么沒人教過他舌釘到底是不是異物
人工呼吸,心肺復蘇,所有醫療急救知識在腦內閃過,他動作流暢地恍若機械,在劇烈的心跳下縝密完美地執行著所有流程。
但少年沒等他做完。在按壓胸部第二次時他就弓起身體恢復意識,側頭控制不住地嗆咳起來。
濕潤的黑發卷曲著勾在臉上,像從耳后一路盤桓至臉側的蛇。
他蒼白的臉在船頭冷白的燈光下像無機質的金屬。
下一秒,少年本就扯破的衣領被人一把拽住,后頸被勒得泛疼,幾乎要阻遏呼吸。
他狼狽地被迫從地面上支起上身,踉蹌著摔到對方面前,膝蓋砸在甲板上,哐當一聲。
金發男人臉上原本的冷靜和那些平日里信手拈來的游離自信全數被拋之身后,取而代之的是巖漿般的怒火。
安室透扯著少年衣領,手背已經過于用力泛起青筋,幾乎像是吼了出來“松田伊夏,你想死是不是”
四周皆是大霧,隱去了遠處游輪的身形,唯有船頭著一盞燈,在昏黑中劈出一道亮光。
無邊無垠的大海,人掉進去仿佛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
要不是他在人群中聽見有恰巧從船尾來的人在說好像看見一艘船從后面開了出去,要不是風見裕也來時坐的輪船能最快時間調度出救生艇讓他使用。
要不是他在接近時那艘快艇的殘骸剛剛落入水面,還在海面上短暫地映出了片刻光影,讓他能確認少年的位置。
要不是他從水面跳下去不管不顧往下找,在漆黑一片的海里順著氣泡找到了蹤跡。
但凡沒聽見那些,但凡晚一秒,但凡換一個沒有立刻跳下船而是在船上觀察的救援過來,他今天就死在海里了
“你想去大海里舍身喂魚還是想享受一下雨天開快艇的刺激”紫灰色的眼眸里化出兩
團濃烈的火,“幼兒園的小孩都知道去哪里和別人說一聲,都知道不要亂跑,都知道這個天氣開小船出海是在玩命,你不知道”
“嗯”聲音帶著嗆水后的沙啞,清亮不見蹤跡。
松田伊夏瞇著眼睛,表情是一種有些脫離的懶散,他眼眸里倒映出對方暴怒的表情,反倒換了種語氣,壓得更啞更輕“你剛才咬得我嘴唇好疼。”
垂在側面的手往上,半抱住對方拉拽著自己衣領的手,指尖若有若無從手腕內側劃過。
看著對方毫無悔改之意的調情表情,安室透臉色更難看,一把松手將他連同自己手背上那只手甩開。
黑卷發少年往后倒了一下,他本是隨著拉拽領口的動作半跪著摔在男人懷里,現在驟然向后失去平衡,身體又暫時沒有“化險為夷”的力氣,只能有些狼狽地往后方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