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嫌惡的皺眉“死都死了,你還沾手,晦不晦氣。”
當時一道閃電劈下,伴隨著轟隆隆的雷聲,瓢潑大雨中,小男孩猛然抬起了頭。
一張慘白的臉上,鑲嵌著一雙黑幽幽的眼珠,冒著森然的寒氣,猶如地獄鎖魂的陰鬼。
那一幕,直到現在赫連玉偶爾還會做噩夢。
這個兒子、簡直就是來討債的。
可惜她生產時傷了身子,這輩子只能有這一個孩子,無論如何,她都不能放棄。
此后柳潤熙更沉默了,整個人被一股陰郁之氣籠罩著,赫連玉看到都覺得晦氣害怕。
直到五年前她們一家人來到青州,柳潤熙順理成章進入藍雅小學。
赫連玉此刻忽然想起了一些被她遺忘的細節。
來到青州后,柳潤熙逐漸有了變化。
隨著身高的增長,那個沉郁的小男孩蛻變為溫雅端方的謙謙君子。
雖然一樣的沉默寡言,但落在眾人眼中,卻成了高不可攀的高嶺之花。
任誰說起柳州長的公子,無不是由衷的艷羨夸贊。
見慣了如今的柳潤熙,她幾乎都要忘了記憶里那個陰郁森冷的小男孩了。
一開始她只當是青州的風水養人,也沒放在心上,畢竟人都會長大的。
直到此刻,少年轉過身來,靜靜的看著她。
并沒有過多的言語,那雙幽深的眼睛就那么沉默的看著她,悚然中令她回想起多年前那個凄厲的寒雨夜。
時光飛逝,低矮的小男孩長成了修長的少年,稚嫩的臉龐蛻變為英俊的五官,唯一不變的,是那雙眼睛。
赫連玉驚恐的發現,他從來沒有變過。
他只是掩飾的太好。
量變引發質變,而沈又安就是令他改變的那個人。
原來他的心思藏得那么早、那么深。
這個發現令赫連玉差點站立不穩。
剛剛還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時飄來一塊烏云,遮住了太陽,整個天地仿佛頃刻間暗了下來。
寒風從遠方吹來,少年身后的花房卻是生機盎然,翠綠花紅,與之截然相反的,是那張蒼白的毫無生氣的陰郁面容。
這種詭異的反差令赫連玉頭皮一陣發麻,下意識捏緊了手掌。
“讓我想想,母親眼高于頂,能令您矚意的貴女,應該是虞家的那位孫小姐吧。”
少年的聲音異常的溫柔,卻不知為何,驀然令赫連玉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你你怎么知道”
少年勾了勾唇,鼻梁上的金邊眼鏡流轉著金色的光澤,為他整個人鍍上一層貴氣,鏡片反射著寒光,那雙幽深的眼睛時隱時現,更顯詭異莫測。
自己這個兒子,此時此刻,竟是無比的陌生。
這個發現更令她腳底一股寒氣往上躥。
“父親清廉正直,自有天道,您這樣汲汲營營、與虎謀皮,不是在幫他,而是在害他。”
被親生兒子毫不留情的指責諷刺,赫連玉只覺得一股氣血直往腦門涌去,眼前陣陣發黑。
還嫌諷刺的不夠深,少年繼續無情的說道“作為父親的賢內助,您實在是不夠格,眼界手段,流于淺俗,在青州父親還能護著您,可等到了京州,那吃人不吐骨頭的地兒,你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虞家”
少年勾了勾唇,“爬得越高,摔得越慘,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天理昭昭,自在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