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世為人的夏侯惠,當然不是性格耿直到令人無語的莽夫。
相反,他頗有心計。
他當然知道天子曹叡并沒有賜下駿馬之意。
而明知如此,仍大禮拜謝口出感激之言嘛,緣由有四。
一者,乃是機會難得。
對于如此神駿的良駒,他委實喜歡不已,亦想占為己有。
恰好,天子之言有模棱兩可之意,他便順勢恬不知恥一次。若是能得償所愿自是額外之喜,如若事不遂他愿,那也沒有什么損失,何樂而不為呢
其次,則是近些日心中所積累的憤憤然。
他被辟為散騎侍郎尚未足十日,但已然迎來天子曹叡三番兩次的試探考察了
且還盡是一些上不了臺面的小伎倆,令他煩不勝煩。
索性,趁此機會表露“耿直”性情反將天子一軍,讓彼日后若是再起戲耍之心,也要好好思量一番是否會“賠了夫人又折兵”
哼
再次,便是他也想由此來刺探天子。
于心中他已然打定主意要為曹魏政權續命了,自然也要努力積攢實力為日后做好準備。而在當前,沒有比得到天子曹叡器異更好的途徑了。
故而,他也想看看天子曹叡的性情如何。
因為每個人出發點不同,對事物的看法也會不同。
如廟堂袞袞諸公、大兄夏侯衡以及王肅等人對天子的評價與看法,夏侯惠只能當作參考,而不是當作依據來決定如何“簡在帝心”。
最后,則是他覺得自己應得的。
在曹魏代漢承天命的過往中,夏侯一族咸相用命、居功厥偉,如今曹氏尊天子號了,已然富有四海了,身為夏侯氏一員的自己,還不值得被賜下一匹駿馬嗎
天子馬廄內又不是僅一匹神駿
再者,自來到這個世界開始,他便開始為曹魏社稷續命而竭誠綢繆了
原本向往且可以當個紈绔子弟的自己,卻要每日勤讀兵書、苦練弓馬,就連白發都嗯,白發還沒有,但也勉強算“殫精絕慮”了不是
不過耍心眼索要一匹駿馬而已,有什么不可以的
夏侯惠覺得自己的行為,一點都不過分。
在謝恩罷,帶著一臉坦然興沖沖往駿馬走去,并沒有理會其他近臣聽聞他恬不知恥的話語后滿臉愕然,以及先是被噎得膛目結舌隨后面有不豫之色的天子曹叡。
當然了,天子身側自是不會缺了稱心如意之人。
備受寵信的曹肇,在片刻的驚愕后,偷眼瞥向天子,待見天子眉目間有些不快時,便撥馬挨御駕近些,輕聲寬慰道,“陛下,此神駿良駒素來桀驁,夏侯稚權若想駕馭,亦非一時可如愿的。依臣之見,不若容稚權半刻鐘,看彼可否駕馭也好。”
這番話語,看似是在為夏侯惠爭取駕馭良駒的時間,實則不然。
自幼聰穎的天子曹叡一聽,當即就明了,曹肇乃是在隱晦的聲稱,如果夏侯惠半刻鐘之內無法騎乘這匹良駒,他便可以“朕有心賜下,然卿無法駕馭”的理由將駿馬收回來了
且如此做法,并不會有出爾反爾之嫌。
畢竟,伴駕出行的夏侯惠,不可能讓天子以及其他同僚在此枯等他馴馬吧。
“長思所言,甚善。”
對這位善解人意的玩伴,天子曹叡很親昵的以表字稱呼著,“不過,半刻鐘太少,朕容夏侯卿一刻鐘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