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之冀望
面對夏侯惠隱隱有責問的話語,天子曹叡一時愣神。
早就對彼剛而犯上的性情有所了解的他,心中惱怒倒是無有,而是這個問題有眾所皆知的答案無非是橫掃諸侯、收拾亂世山河,畢天下而四海一罷了。
然而,若是這個答案,夏侯惠怎么會不知道呢
安能以此來發問呢
此中必有緣故耳
想到這里,曹叡倏然來了興趣。
聰穎的他已然猜到,夏侯惠這是要作規勸之言了,且所規勸之事并不尋常,不然他也不會拿武帝來作幌子。
“稚權且說說,武帝之冀望乃何”
揮手示意其他侍從離得遠了些,曹叡才輕聲發問。
且問罷,略微頓了下又加了一句叮囑,“先前朕便有言,如若朕有不德之事,容你盡本職作規勸之言。稚權有言便言,不可效仿縱橫家語不驚人死不休之道,胡亂冠以武帝名義。”
天家稱孤道寡之人,素來人性淡薄。
故而饒是夏侯惠兩世為人,甫一聽曹叡語氣如此殷殷、宛若推心置腹之言,仍不免在心中頭上泛起一縷感動。
尚且在那么一瞬間,誕生了幾分愧疚。
蓋因他想為曹魏續命也好,立志杜絕司馬氏弄權也罷,在他的心中,從來都沒有將曹叡與曹魏社稷看作一體的。
而是將之當成一個可以左右曹魏社稷命運的之人。
一個需要被規范行為、規勸得失,避免走上歧路、令曹魏社稷墮入深淵的人。
僅此,而已。
是啊,在夏侯惠的心中,曹叡只是皇位上的過客
只是可以讓他實現自身所想的工具
所以他也不需要付出情感,更不需要敬畏有加、誓死效忠。
他是想作曹魏的忠臣,不吝殺身報國的對象也是曹魏政權,而并非是在一段時間內戴著天子冠冕的曹叡。
但從曹叡如今的叮囑中,便可聽出他對自己的親近、寬容以及器重。
而且是自己曾經借著他的言辭漏洞強行索要過駿馬、作阿房宮賦當面譏諷的前提下
既非骨肉、又非故人或心腹,便能受如此恩寵,實屬殊遇
這讓夏侯惠有一種甘愿報效的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