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呢
當然了,他感動也就這么一瞬間。
很快,他便將曹叡在不經意中做出君上示恩的帝王權術拋棄腦后,很恭敬的作答。
“唯。”
“陛下愛護之意,惠謹記于心。”
“然而,惠此番作言,并非效仿縱橫家。惠言辭所指者,乃武帝曾對陛下有我基於爾三世矣之冀望。”
“此冀望,時人皆以為武帝欲陛下得承基業第三世。然依惠看來,武帝作此斷言時,已然筑銅雀臺、有如國家無有孤,不知當幾人稱帝、幾人稱王之言,如此武帝對陛下之冀望止于三世基業乎惠竊以為,非也是時,武帝已然蕩平北方、鼎定中原,天下英才幾盡收囊中,基業得遞三世乃必然也所思所慮,乃恐人亡政息、時移世易,以令崢嶸數十年之基,殊也”
言至此,他略微停頓了下,稍微壓低聲音復言道。
“陛下亦知,惠久居民間,對郡縣之治、黎庶生計并非一無所知;入宮闕受職數月后,觀廟堂袞袞諸公之為、京畿百官之風,乃有如此感觸今我大魏之基與武帝在世時之基,已然殊矣”
天子曹叡沒有作聲。
只是滿臉肅穆、眼神變得很冰冷的盯著俯首在前的夏侯惠。
倒不是他覺得自己又像上次那般,被夏侯惠毫不留情面的指摘了。
更因為先前夏侯惠曾道出士族豪族勾連官僚侵吞民屯之事,而令他知道這個年歲比自己還小的人,心智很成熟、會去關注一些社稷重臣才有心關注的弊病。
所以,他才變得很嚴肅。
將夏侯惠的此番言辭,當作了社稷重臣進言國策那般去慎重考慮。
許久的沉默后。
天子曹叡才收回目光,以手輕輕的揉著鼻根,沉聲發問道,“卿可知,妄言誹謗公卿、佞言惑上之罪否”
“回陛下,惠知。”
聞言,夏侯惠略微昂頭,不假思索而道,“若陛下聽罷惠所言,猶以惠乃妄言,惠甘愿領死。”
“嗯”
一記輕微的鼻音。
曹叡睜開眼睛,揮手向御駕馭者下令,“折道往崇華后殿。”
竟是連暮食都不用便要秉燭議事了。
不過,想想也很正常。
素來以祖父曹操作為此生追趕目標的曹叡,本就有容人直諫的器量,在聽到夏侯惠不吝以性命作誓時,自然也心有汲汲。
少時,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