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令原本頗為鄙夷的曹纂,放下了酒囊屏息而待。
他很確信,以鄧艾的身份不可能有機會目睹軍中的輿圖,而他如今竟能將這一帶的山川地貌給畫出來,可見他平日里沒少下功夫。
僅憑對地形地貌了然于胸這點,就足以證明他確實異于常人了。
不過,待鄧艾畫罷輿圖,用手指著夏侯惠挑選修筑壁塢的地點講述起緣由時,曹纂就有些不耐煩了。
也能理解王喬今日下午為何被氣得火冒三丈了。
鄧艾的口吃很嚴重
說話的時候結結巴巴的,偶爾一個字不停的重復了六七次,才能順到接下來的話語。
且可能是他自己也意思到了這點,說話的時候總是三四個字一次停頓,讓人聽起來感覺十分怪異,若不是全神貫注而聽,很容易就聽岔了意思。
最重要的是,這樣幾個字幾個字陸續往外蹦的說話方式,加上他滿臉肅嚴的作態,猶如他正在指點江山一樣。
是啊
曹纂如今的感覺,就是鄧艾將他當作了麾下指指點點。
這種被他人居高臨下的感覺很不好受。
哪怕是他素來不以門第為念結交友朋、不欺白屋之士,但在感官上都有點難以接受。
如此不知禮數,這便是稚權矚目之人
心中暗道了聲,曹纂略微側頭,偷眼去瞄在上首的夏侯惠。
卻發現夏侯惠神色淡然,正只手捻須聚精會神的聽著,半點不滿之意都無。
相反。
他似是還頗為樂在其中,偶爾竟還略微頷首。
的確,夏侯惠此時頗有所得。
在他原本想法中,乃是將壁塢擇址在壽山北麓,依著山脈而筑。
畢竟江東以水師稱雄,依山而筑可避免來自淮水的襲擊,且山體就是最好的屏障,可減少被攻擊的面,防守起來也能容易一些。
而且他選擇的地點,乃是淮水與壽山之間距離最狹小之處。
緣由是壁塢外面空地狹小了,也可以讓來敵無法以兵力優勢將各部兵馬鋪展開來、用車輪戰的方式連續攻堅。
但如今聽鄧艾的細細分解,他才發現自己許多想法都“當局者迷”了。
一者,鄧艾斷定江東不可能遣水師,逆著淮水來到壽山處。
淮水還得途徑徐州才入海呢
雖說江東占了徐州廣陵郡的南部,也有水路進入淮水,但他們怎么可能冒著被青徐南下的兵馬沿岸封鎖截殺的危險,來進攻一部區區兩千人的新軍
退一步而言,哪怕日后江東果真從淮水而來了,那必然是動用十萬大軍的戰事了,新軍也必定會被召回壽春城內駐守協防,不可能還留在城外的壁塢里坐等覆滅。
如此,就沒必要將壁塢修筑在遠離水源、且不容易鑿井的地方,令守御時有缺水之憂了。
二者,乃是鄧艾以為依山而筑反而更危險。
世人皆以為江東唯有水師精銳,但卻忘了,賊吳如今控制的州郡皆是山脈縱橫之地,其兵卒同樣善于攀越山嶺。
而壽山還真算不上險峻。
若將壁塢落在壽山腳下,很有可能就有被吳兵從山上偷襲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