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惠側頭揚眉,待對上毌丘儉別有深意的目光時,也倏然而笑,“若能與仲恭兄一同臨陣討賊,乃我之幸也。嗯,兄此番歸洛陽,在面君之前,或可先尋熟悉鮮卑軻比能以及三郡烏桓事務之人咨詢一二。”
言罷,他拱手作禮,不等毌丘儉作答便驅馬而去。
也讓毌丘儉勒馬,看著他背影沉吟了許久。
他終于知道夏侯惠堅持對遼東徐徐而圖的緣由了,也發現自己思慮的疏漏之處了。
從來沒有督兵臨陣的他,在大局觀上仍有失偏頗。
如現今對討伐遼東的思慮之中,他只是一味對比著遼東與魏國的實力差別,卻是忘了在兩年前的隴右鹵城之戰中,雄踞北疆的鮮卑軻比能便有了反叛魏國之舉。
也就是說,在沒有將鮮卑軻比能這一隱患解決之前,幽并二州的兵馬是不能輕舉妄動的。
不然會被軻比能趁虛而入。
退一步而言,就算幽并二州守備無憂,但是萬一軻比能引兵東去截斷了魏國討伐遼東大軍的后路呢
后路有憂、軍心不穩之下,怎么可能攻破遼東滅掉公孫氏呢
且幽州三郡烏桓早就被魏國打殘、收編內遷了,連稍微遏制一下軻比能東去的實力都沒有。
若伐遼東,必先破鮮卑軻比能。
只是塞北胡虜部落素來逐水草而居、居無定所,如先前梁習與牽招不乏有擊敗軻比能的戰績,但并沒有傷及根本,如今想破之恐也不易吧
策馬緩緩往洛陽而去的毌丘儉,心中如此思慮著。
片刻后他猛然昂頭,眼中精光閃爍。
旋即,展顏而笑。
他知道夏侯惠的言外之意了。
夏侯惠提及了鮮卑軻比能與三郡烏桓,哪是在與他戰前計議疏漏啊分明是想與他統一口徑勸說天子曹叡,暫緩伐遼東之議嘛
想想天子對伐遼東的部署,就可以了然其中干系了。
在去歲廟堂剛得悉公孫淵與江東孫權有往來時,廟堂公卿百官皆言當伐遼東,并諫言以幽州刺史王雄走傍海道、田豫走海路,水陸二路并進的。
只是天子曹叡沒有付諸以行。
但出于未雨綢繆的考慮,田豫還是被轉去青州任職了,且在忙碌著督促將士造船、演武水戰中。
而如今夏侯惠提及了軻比能已然背叛魏國,伐遼東必須有人鎮守幽并二州,以免給予了鮮卑部落可乘之機。言下之意,就是應該將在北疆威望甚著的田豫轉回并州任職,杜絕鮮卑隱患以及威懾烏桓部落。
明著看,似是夏侯惠并沒有勸阻伐遼東之意。
畢竟魏國水師不強。
且幾乎沒有熟悉水戰的將率。
莫說不能與江東在水上爭鋒了,就連遼東水師都難以匹敵。
所以,沒必要讓田豫留在青州屈才,隨便指派一人在青州造船、策應遼東戰事便可以了。
但往深了思慮,這種做法很不妥。
田豫才去青州任職沒多久,就已經有伏擊江東使團船隊的功績了
且天子曹叡私下也以平州刺史的官職勉勵他了,在沒有更緊要的職責之下,怎么能將他轉回來北疆駐守,為其他將率伐遼東作“墊腳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