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過來收拾的驛卒見了,不由感慨后院養著的細犬今日又有口福了。
他并不覺得是毌丘儉乃膏粱子弟、吃不慣這些簡陋的粗食,而是知道這位刺史瑣事纏身且有心事,以致食欲不振。
如他在這入住郵驛的七日里,就幾乎沒怎么入睡過。
不是伏案挑燈夜戰,就是獨自枯坐在后院直愣愣盯著月亮到三更。
哪怕太守這兩日都沒有再遣人送案牘來、烏桓單于寇婁敦之弟阿羅槃以及左家之人也離去了,毌丘儉仍舊是神色郁郁的樣子。
是擔憂馬上就到來的嚴冬,大雪會壓塌房屋以及凍斃的百姓過多嗎?
但這些年的冬天一歲賽一歲寒,百姓凍死房屋倒塌也是不可避免之事,有什么好擔憂的呢!
再者,今歲收成也不錯啊~
幽州都連續三歲沒有歉收了,白災時凍死的牲口也少,都不需要請朝廷從冀州轉運糧秣也能熬過明歲的青黃不接時,毌丘使君應該慶幸才對啊~
閑得沒啥事情的驛卒,將殘羹倒入細犬的陶盆中,看著細犬大快朵頤時尾巴快速搖擺的歡欣,心中也在琢磨著。
當然了,他這個念頭轉眼便消失了。
身為斗食小吏的他,琢磨這種事情不過一時興起而已。
而且翌日毌丘儉就要離開右北平了,他的日子也要恢復往常波瀾不驚的樣子了,沒必要瞎琢磨。
噠.噠..噠.
一陣密集的馬蹄聲由遠至近。
正在喂狗的驛卒聽到后,依著職責連忙快步出來迎接。
只見約莫三十騎已然來到郵驛外二十步,正陸續跳下戰馬。這群人皆是風塵仆仆的精壯漢子,身著勁裝,背弓配刀,長矛掛在戰馬上,行舉雖也整齊但沒有行伍之氣,像是大族或豪商的護衛,又或者是賊寇。
因為這群人身上的草莽之氣很足。
是外郡的豪族過來拜訪毌丘使君,還是民間游俠兒過來投軍呢?
睹人無數的驛卒暗自猜測著。
他沒有向前詢問,因為毌丘儉留在這里的親衛已然戒備,且一隊率也出聲喝止來眾了。
來的當然是夏侯惠一行。
先去了右北平太守府尋不到人的他,跳下戰馬后與隊率表明身份且問了幾句后,便讓韓龍帶著部曲們自去尋暮食,自己則是讓隊率分出幾個人引他前去見毌丘儉。
飯后散步的毌丘儉并沒有走出多遠。
龍鮮水匯入封大水處的口岸,在這個時節有許多種鳥類停歇,其中不乏白鶴、丹頂鶴等令文人騷客詩興大發的天地閑客。
最早以文才入選東宮屬臣的毌丘儉,也頗喜歡鶴舞于水的場景。
但他如今過來觀鶴,卻是帶著勞神于案牘的疲憊、將心緒寄托在閑云野鶴的從容舞姿上,為自己尋得片刻的心寧。
他近來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