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二垂下了頭,聲音很低,“后來暗訪了下,侯府左右街坊都說那人很面生,只是確鑿了那馬車偶爾出入河南尹官署。”
原來是夏侯獻啊
也難怪史二諱莫如深了。
要知道,在夏侯惠沒有異軍突起之前,諸多譙沛元勛子弟之中,當屬夏侯獻最受天子曹叡寵信與器重了。
了然的夏侯惠沒有說話,輕輕頷首與揮手,讓史二退下。
先是曹馥繼而夏侯獻,或許屯田制的崩壞,也只是魏室社稷最小的問題。
而我吾誰與歸
“緩察五日之期,足以令陛下知曉稚權之心了。”
沉默少頃,并不知道夏侯惠心思的丁謐,還以為他擔憂會讓天子誤會呢,遂出聲分析道,“稚權只需明令執法,定是無他憂的。”
“嗯。我曉得了。”
夏侯惠隨聲而應,也沒有解釋,就是眼神卻是變得鋒利了起來。
最初,他是打算彰顯自己這把刀很鋒利的,但經天子曹叡的阻撓,遂才無奈用很溫和的手段來清查。現今竟有人不知死活,予他立威機會,他歡喜還來不及呢!
翌日,卯時。
一身戎裝的夏侯惠,帶著丁謐與虞松在部曲的簇擁下來到宣武觀。
不需要什么激昂的動員言辭,夏侯惠只是讓部曲出示符節,隨后策馬望洛陽典農部而去,而阿羅槃與左駿伯也自發引早就列陣以待的七百步騎,緩緩隨行在后。
此刻才拂曉不久,天色猶暗。
但沿途的行人卻已經有不少了,看那裝扮與探頭探腦的樣子,應是被各家權貴遣來看熱鬧的仆從。尤其是行至半路,夏侯惠喚來左駿伯低語囑咐幾聲,其便引所督五百步卒折道去了的河南城后,那些行人之中隱隱有驚呼聲以及有個別人轉身離去了。
少時,至洛陽典農部官署。
早有準備的典農中郎將令狐愚,率各僚佐出營來迎。
從略顯枯槁的顏容、布滿血絲的眼睛中看得出來,他這幾日過得很忙碌也很煎熬。
是啊,怎能不煎熬呢
天子曹叡重啟士家清查,明擺著是為了找回顏面,而首當其沖者就是他。
誰讓先前楊阜鎩羽而歸的地點,是洛陽典農部呢
但有一說一,他也挺冤的。
屯田制的崩壞、洛陽士家的田畝被侵吞等局面,又不是他上任后才造成的,但卻要被迫獨自承擔罪責!
畢竟,他的前任是毌丘儉、前前任已然亡故了。
沒有讓亡故多年之人分擔罪責的道理,而若將罪責歸與毌丘儉他還沒愚蠢到尋死的地步。
前不久毌丘儉才被召回來一趟,其意思還不明顯嗎
他若敢說毌丘儉也有罪責,那天子曹叡就會說“先帝言‘浚何愚’,今愚何不死”之言,示意他自殺了。
他唯一的曙光,是夏侯惠讓七百步騎沐休所釋放的意思——既然不打算深究侵吞屯田的權貴,那是不是也對他網開一面呢
然而,夏侯惠見面的第一句話,便讓他心若死灰。
“方途經溝渠,偶見一牛蹄坑中有魚,甚異哉!敢問令狐將軍,此魚可久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