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囑咐丁謐、虞松等人好生整理文書備案,夏侯惠才邁步往官署外走,招呼令狐愚道,“勞駕令狐將軍隨我去一趟河南城罷,帶上士家錄籍冊。那邊有些許逃亡的士家,約莫四五十戶罷。”
河南城竟有四五十亡戶
這么大的數目,我怎么不知道!
聞言,令狐愚眼神有些發怔。
待已經走出官署的夏侯惠回頭以眼神催促時,他才反應過來,心中陡然大悟,連忙取了錄籍冊跟上。
河南城與洛陽典農部近在咫尺,不可能藏匿著逃亡的士家。
故而,夏侯惠口中的“亡戶”,指的就是那個小莊子的佃戶了。
這幾日雖然很忙碌與心焦,但對觀津侯郭表對這個小莊子處置的反常,令狐愚還是知道的。且在不解之下,還遣心腹之人過府問過。
如此操心的本意,不是他與郭表有什么交情,且郭太后也早就崩殂了,而是郭表此舉會引來不確定的后果。
說白了,就是他擔心這個小莊子,會讓夏侯惠尋到大動干戈的理由,進而影響到整個洛陽典農部官員的處置后果。
不管怎么說,夏侯惠都讓七百步騎沐休數日了,意思都釋放得很明顯了。
郭表的不識趣,那不就是在刻意挑釁嗎
以夏侯惠的性情推斷,這事不可能善了的;而他這個典農中郎將,也難免要迎來殃及池魚!
隨出官署,躍身上馬的令狐愚,心中躊躇了片刻,最終還是驅馬來到夏侯惠身側,輕聲說道,“夏侯將軍,河南城那邊的情況,在下也有些了解。如觀津侯在那邊的一個小莊子,這幾日已然轉手賣了。”
賣了!
不是,夏侯獻有這么愚蠢,在這個節骨眼買了嗎
微微勒下馬韁繩,聽出此中蹊蹺的夏侯惠放慢馬速,笑顏緩聲問道,“哦既然令狐將軍了解,不妨說說吧,權當一路過去閑聊解悶也好。”
“唯。”
令狐愚應了聲,低聲道來。
那日他心腹之人過去詢問侯,帶回來了郭表的答復,是掮客過府來搭線,聲稱有人愿意出數倍的價格,將這個小莊子的田畝連同佃戶在內都買下來。
那時,郭表對此還覺得挺奇怪來的。
洛陽城內,哪還有人不知道士家清查之事、這個莊子即將被收回呢
但不解歸不解,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他也不多想,很是爽快的將莊子過戶了。至于那名掮客是誰、買莊子的人是誰,郭表沒有說,令狐愚的心腹也沒有資格問。
“將軍,這幾日在下頗為忙碌,故而也沒有再關注此事。”
令狐愚說罷,又躊躇了片刻,才繼續說道,“不過,在下在京師內也有些交情莫逆的友朋,昨日便又一人遣扈從來說些瑣碎之事,也提及了這個小莊子。聲稱購置這個小莊子之人,似是并非豪商或權貴、亦非一人,而乃一些中軍將士。嗯,乃是一些因傷殘而退役的將士。”
中軍的將士,且還是傷退的!
看來,夏侯獻還是招攬些才智之人的。
甫一聽罷,夏侯惠心中就明白了,且還知道夏侯獻這個陰招的歹毒之處。
因為魏國對傷殘退役將士的撫恤并不好,不乏生計窘迫者。若是他直接收回這些田畝,會打擊他軍中威信的。
沒錯,不是會誘發嘩變或者其他,而是會讓在役的中軍將士對夏侯惠寒心——只要那些傷殘的退役將士,在小莊子被收回去的時候痛哭流涕、訴說生計艱難等等,就足以讓所有將士感同身受、心有戚戚焉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