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四月。
陽光和煦,不慍不燥。
蜂蝶歡欣起舞,香隨風醉人。
個別早落的朵枝頭上已長出幼小的果實,預定著日后的希望與收獲,一切美好都以不偏不倚恰到好處的姿態存在。
只是在這欣榮的人間芳菲中,在某個無人問津的角落里,同樣有早就枯萎跌落泥中的小果。
任明,就即將成為這樣的小果。
身體康健正值壯年的他,馬上就要悄無聲息的方式,死在這萬物茁壯成長的季節里了。
沒有人救得了他。
因為當今天子已經開口了,他必須要死。
沒錯,他就是夏侯獻的幕僚,帶著掮客前去觀津侯府上購置莊園的那位。
從宮禁歸來后的夏侯獻,沒有讓用煮熟雞子熱敷額頭上的烏青、沒有擦去血跡,直接將他帶到書房里,細細講述面君的過程。
也再次涕淚不止,數度梗咽、羞愧得不能自已。
因為設謀的人其實是夏侯獻自己,任明只是聽命行事而已。
且任明還曾對此提出過異議,覺得在這個節骨眼上針對夏侯惠,恐會反受其咎。
但夏侯獻堅持己見、一意孤行。
信誓旦旦的聲稱,他是武帝曹操的外孫、當今天子曹叡的表兄弟,即使事情敗露了,天子也不會過于為難他的。
的確,事實也如他所說。
天子曹叡并沒有過于苛責他,只是任明必須死。
反而任明似是對此早有心理準備,不僅在聽聞自己必須死的時候面色如常,且還輕聲勸慰著夏侯獻莫要自責。
“此乃我行事太過于張揚之故,并非府君所謀之過。且我自隨君侯以來,君侯與府君善待我二十年如一日,今我能有機會殺身以報,實乃幸事也!此生可謂無恨矣!”
他是這樣說的,讓夏侯獻聽后神情更悲切了。
因為任明既是幕僚,也是效力了夏侯家多年的部曲。
他是關中京兆藍田人。
在二十年前年方弱冠的他,本是縣里的小吏。
時任安西將軍、鎮守在長安的夏侯楙巡軍至藍田營,恰好那時縣令正忙著上計脫不開身,遂讓他前來為夏侯楙引道與介紹沿途風物。
口齒伶俐、心思敏捷的他,頗得夏侯楙之心,遂被提攜為軍中小吏帶去了長安。
他是懂得感恩的。
在夏侯楙被征調歸朝時,他毫不留戀的辭去官職、主動求為夏侯家的部曲。
從那時開始,他就被信任了。
又因為他頗有心計、任勞任怨,而夏侯楙任虛職無實權,隨將他轉到夏侯獻麾下充任幕僚。多年相處下來,他早就被夏侯家視作心腹、半個家人了。
“任兄,我.”